《明月》 主角:明月顾清影 01 免费试读
01
我是山里的养蚕女。
抛了三回绣球才得了位如意郎君。
后来,他被嘉阳县主伙同竹马夫君害死。
为了报仇我改头换面将自己卖进了秦楼。
借着花魁身份做了她夫君的妾。
1
卖身秦楼那天,阴雨绵绵。
楼里的老鸨见我容色艳丽听话乖觉,问我可有中意的花名。
“明月。”
我垂下眼眸应了声。
取自一阕词,是他教我的。
明月几时有......千里共婵娟。
不知阴阳两隔的人还能否共赏明月。
这两个字,清冷高洁,淡雅不俗。
恩客们喜欢的就是这玉洁冰清的感觉。
娼女堆里找风雅,臭淤泥里品荷花。
我将身上二十银子都给了老鸨,换了每日一碗牛乳敷面浸手。
通身的好颜色是吃这碗饭的本钱。
老鸨见我铆足了劲儿学着规矩,满意得合不拢嘴,指了个丫头粟玉跟着我伺候。
我进来的第五天,楼里的烟雨姑娘逃跑被抓。
秦妈妈很不高兴,她擦着腕上翠绿的镯子:
“明月,你说逃跑的叛徒该当如何?”
我瞧着浑身血痕不知生死的烟雨,淡漠说着:
“赏副药,药死便是。妈妈,她那只白毛狗儿给我吧,我第一日来就喜欢。”
秦妈妈很满意我的决断。
不出一刻,烟雨便咽了气。
楼里的姑娘们都恨我怨我。
她们说我冷心肝黑心肠,踩着别人的血肉往上爬。
若不是我,烟雨不会草草殒命。
对此,我不屑开口辩驳。
怪谁?
只怪她自己看不清前路。
入了楼子想着逃出去,出去做什么?乞丐吗?
与其伤痕累累被龟公折磨死,还不如一副毒药来得痛快。
我才来短短几日便明白一个道理——
秦楼里要想活得好,就不能露出一丝懦弱善良。
不争不抢是活不下去的,这是个吃人不见血的窟窿。
短短数月,我便成了秦楼新的花魁娘子。
2
楼里白日安静,夜晚才是寸光寸金的好时候。
为了皮肤白皙,秦妈妈不让众人见着日光。
姑娘们最爱晴日偷摸晒会儿太阳。
我甚是厌恶晴朗明媚的天气。
日头毒辣山路难走,徒增烦恼。
若那天是个雨天,他会不会还在......
我瞧着院中阳光下莹白的碧荷心里乱想一通。
我原是山里的养蚕女。
六岁上没了爹娘。
我跟着隔壁赵大娘学会了养蚕。
每日天不亮就去山里采桑叶,喂蚕养鸡。
待蚕丝结好,坐着李老头的牛车去镇上布行换银子。
春来春往,眨眼我就到了碧玉年纪,任未出嫁。
山里的女娃十二便嫁人,我十六算年纪很大了。
赵大娘身子骨像个漏风的老风箱,怎么修补都是徒劳,像极了我短命的爹娘。
她对我念叨着此生心愿便是看我出嫁。
她将我当作女儿看待的......
我满口答应。
掏出攒的五两银子去镇上抛绣球相亲。
第一回砸中了屠夫的儿子,没两天他得了急症一病不起。
第二回砸中了坡脚老秀才,散场后他失足落水疯疯癫癫。
第三回......
我叉着腰先问他:“阁下有何缘故?”
他牵住高头大马轻笑:“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如故。”
我与他执手对着明月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
他说:
“我叫顾清影。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我最喜欢这一阕词,教你可好?”
我眉眼含笑望着他,像仰望天边那一轮月。
山间小院的时光,是我此生为数不多的美好。
他待我温柔,为人方正,不嫌我大字不识。
雨雪天不出门做活的日子,他教我写字读书。
他常夸赞我可爱聪慧,从未觉得下厨家务是我该做的。
白日是他挑水浣衣做饭,夜里也总是他,为我捏肩篦发洗脚。
我总笑他:
“别人家都是男子当爷,咱们家倒好,我成了大爷。”
他闻言只温柔呢喃:
“娘子大爷辛苦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话本子里也写不出。
与他在一起的时光,轻快畅意。
我想,书上说的谦谦君子应是如此。
3
布行收蚕丝的日子,晴朗明媚。
一大早村西李老头叫他去给小牛犊接生。
“娘子,中午日头毒,赶车去不怕晒着,路上小心。”
我看着桌上的字条笑了笑。
这人大早上就喂我吃蜜糖......
我赶着小马车,慢悠悠出了山坳。
“姑娘,附近可否有人家,我家娘子要生了。”
一男子神色焦急地拦着我问道。
我瞥了眼对面华丽的马车抬手指了路:
“往前,走出山坳便有个小村子。”
尘烟四起,我感慨着:
“马车上坠着嘉阳县主的木牌,看来不论是县主还是百姓,女子生产总是一脚踏入鬼门关。”
却不想,我这一指路,指走了全村十几口的性命。
午后燥热,我蔫蔫赶着车回家。
拐出山坳,远远地见着一片火光。
我卸下车骑马急忙向村子赶去。
面前是一片火海。
熟悉的人横七竖八乱躺着,个个了无生气嘴唇青紫。
火势很大,大到灼痛我的皮肤。
顾不得火焰滚烫,我发了疯往里冲去寻他。
茅草屋哪里禁得起熊熊烈焰。
整个屋子摇摇欲坠。
他蜷在厨房水缸里呼吸微弱,我架着他起身往外跑去。
他的头无力垂在我的肩上,往日俊俏的脸如今血肉模糊:
“嘉阳......县主,生产疼痛,毒杀村人放火......我......活不成了,你快走别管我......”
他用尽全力猛地将我搡出了院子。
轰——火屋突然垮塌。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顾清影!”
我哀嚎着用手刨着火堆。
一张张脸从我眼前晃过,有隔壁赵大娘、放牛的李老头、白胡子乡长、做豆腐的王西施......
还有,被余烬活埋的顾清影。
死了,都死了。
我生涩砍着一块块木碑。
用他教我的字,写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伤好后,我决心要为他们报仇。
我找到隐世的老郎中,求他替我换副容貌伤痕刺青。
他答应了,条件是他要我做一年的药人。
一年后我上京,卖身入了秦楼。
4
我是一个孤女时,从未觉得日子艰辛。
可有了顾清影后,我不愿回到过去。
我最爱对着他撒娇卖痴。
有人疼着爱着的感觉真好。
可我如今没人疼没人爱。
顾郎早已化作灰烬离我而去了。
我又和从前一样,孤身一人。
我冷眼瞧着刚进秦楼的姑娘们总哭闹。
哭那些狠心卖她们进楼子的爹娘。
哭自己成了最**的娼妇。
闹老鸨龟公冷眼旁观助纣为虐。
闹自己满身伤病一卷草席的归宿。
哭,是最没用的。
我不会哭,我的泪早在大火中流尽了。
也不会闹,我的任性天真都随顾清影死了。
我只会笑,心中越苦涩,面上笑得越鲜艳。
恩客们都说秦楼新来了一位花魁——明月姑娘。
如天上月,高洁清雅可望不可得。
我嗤笑着摸了摸怀中的白毛狗儿。
一个个浪荡子嘴上夸着,心里想着秦楼里的天上月都比不上外头走街串巷的毛丫头。
半年后,秦妈妈示意我该挑一位恩客了。
我掸了掸身上的狗毛:
“妈妈,别急,欲速不达,定不叫您吃亏。”
秦妈妈欣赏地拍了拍我的手:
“明月,妈妈就知道没看错你。”
不急,我在等一个人。
等那个人的竹马亲自接我进府才不算白费一番功夫。
嘉阳,你不是想琴瑟和鸣阖家团圆吗?
我偏不让你如愿。
我会让你名声净毁痛苦死去。
只有滚烫的烈火才能焚净你满身的罪恶。
恭顺侯府世子,嘉阳的竹马夫君。
他就是我一直等的人。
粟玉说此人在外风流肆意,在家对妻长情专一。
长情?我鄙夷着摸了把白毛狗儿。
若真是专一怎么还会人尽皆知的风流呢?
要我说,我这娼女配那恶鬼,绝配。
很快,秦楼里来了位一掷万金的公子哥。
秦妈妈满脸得意:
“明月,那位慕名而来万金只为见你一面。”
我垂眸瞧了瞧双臂上刺青的彼岸花,薄唇轻启:
“妈妈,还不急,轻易得到多没意思。”
秦妈妈对我的话深信不疑。
第二日,一抬硕大圆润的鲛珠引得她惊呼:
“这可是稀罕难得的鲛珠啊!宫里都少见呐!”
我眸子都未抬继续翻着话本子:
“妈妈,转告他,只有些俗物就不必再来了。”
第三日,脱籍文书夹带着贵妾聘文一并送来,十箱金子摆满了秦楼的轩子。
秦妈妈夸着我是楼里最有福气的宝贝疙瘩。
我开口要人:“妈妈,这些金银都赠你,你叫碧荷跟着我进府吧。”
秦妈妈不解,碧荷区区三等花娘值得了这么多钱吗?
但她还是眉开眼笑地应了。
当夜,一台暗红小轿抬我进了侯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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