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乐队往事》 东北乐队往事 免费试读
东北乐队往事
我隐姓埋名二十年,靠一间卖麻辣烫的小店勉强维生。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秘密。
直到那天,一个奇怪的女孩叫出了我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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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航,那具被泡了二十年的女尸,浮起来了,你知道吗?」
「松花江又要结冰了。」她的声线古怪,像刻意被压低过。
「打包还是带走?」
「王启航。」她叫我。
已经有很多年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那之前,我叫王超。
最后一次叫我王启航的那个人,是我亲眼看着咽的气。
「那具被泡了二十年的女尸,浮起来了,你知道吗?」
我听到血液在大脑里轰然爆炸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当年那起杀人案疑点重重,由于找不到尸体,一直难以给凶手定罪。」她说。「你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前几天松花江那儿有场冬泳,可能是动静太大了吧,那具尸体就这么浮起来了。」她眼睛死死盯着我。「而你,就是他们眼里认定的凶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听,街道上好像已经响起了警笛刺耳的声音。
「放心,他们还有点距离。」她拍了拍我,从兜里掏出一张律师证。「不过你得赶紧决定,是告诉我真相,让我帮你翻盘,还是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来逮捕你?」
我已经躲了太久,哈尔滨的寒气把我侵蚀成一个中年男人,肚腩凸起,皱纹伸到太阳穴,结了婚,有了孩子,可以一家卖麻辣烫的小店聊以为生。
「我信你。」
「那么,告诉我那件事的真相。」
从哪儿说起呢,是哈理工的尖子生沦落到天天煮麻辣烫,还是那些做梦回忆起都会冷汗淋漓惊醒的日子?
店门被打开又合上,冷气窜进屋里,泛起一阵白雾。
就像...在舞台上一样。
我的舞台。
大学的时候,我对父母寻死觅活让我报的机械设计系根本不感兴趣,正是荷尔蒙最旺的年纪,我们学校连只母鸟都找不到。
那些复杂的图纸更是看得我头疼,没多久我就彻底放弃了学业,拉上无业游民彪子和哈尔滨音乐学院的李想组了个乐队。
天天和酒吧老板称兄道弟,求他们多安排几场演出。
没想到还真演出了点名堂。
乐迷们自己设计了logo,组建粉丝团,大冷的天儿,有人光膀子跳水,近两百斤的体重,哐叽一下砸地上了,断了根肋骨,我们仁还凑了三千多块钱赔人家。
那场演出才他妈一人赚五百。
偶尔去给新开业的土老板演个出,什么足浴会所、**保健、四层楼的大澡堂子,这三类老板给的最多。
更多的,是疯狂扑上来的女孩儿们。
当几个年轻人又有钱,又不缺老妹儿,他们能往正道走那才奇了怪了。
虽然现在看来,我们就是个下九流的小破乐队,但在哈尔滨这块冻土里,一泡热尿能浇出点摇滚精神也算破天荒的稀罕事儿了。
那时候我们在台上演出,姑娘就在底下冲我们抛媚眼儿。
而彪子几乎是每次演出结束,都能把全场最漂亮的妞儿约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其实我们几个的长相,都算不上多出类拔萃,东北这寒天冻土养出来的老爷们儿,穿上风衣也不像韩国偶像,气质直冲山匪那块就去了。
但艺术本身,会给人的长相加成不少。
很少有画家或者知名作家受到大批女粉丝狂热的喜爱,但在明星和歌手身上就比较常见。
这人长得再寒修,聚光灯那么一打,手里握着话筒,那叫一个万众瞩目。
台下跟台上的距离一下就拉开了。
那时候长相,就没那么重要了,重在个人魅力。
大家都渴望被喜欢,被重视,被人们崇拜,当没有这个机会的时候,那找个平台也不是不行,比如在小舞台下骄傲宣布「台上那是我对象」,看着别人惊讶的表情,心里也能获得一些满足。
作为主唱,彪子获得的关注是最多的。
几乎每场下来都有胆大的女孩来问他要**,彪子则挑着给,特漂亮的主动搭话聊天,对每个女孩都统一使用一套话术「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我想找个人定下来」「我一定会对你好好的」。
哈尔滨就这么大,能玩的地方不多,彪子跟「正牌女友们」出去逛街的时候,很容易就能碰上其他暧昧对象,他也练就了一身临危不惧的本事。
跟正牌女友,一口咬死我不认识她,可能看过我演出,自己幻想出癔症来了,我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呢?
跟暖昧对象,一律统称「那个跟我逛街吃饭的女孩是我姐,前几天刚才外地回来」。
感情嘛,也就是一个愿意骗,一个愿意信。
事儿也坏在这儿。
我和李想都知道彪子有个特有钱的大姐。
那会儿还没有直播,没演出,彪子就拉着我和李想去学校门口卖唱,一晚上也能见几张红的,演完就拿钱喝酒。
有次我们仁提着琴箱和音箱大包小包坐在烧烤店,大姐路过,特好奇,研究半天,末了非让我们给她来一段。
正常换别人,这飞黄腾达的机会都唾手可得了,还不赶紧巴结上。
但我们哪懂,天天喝的五迷三道,感觉自己就是全世界的宠儿,别的啥都不管不顾。
还是彪子先发的火,一脚把旁边桌子踹翻,指着大姐鼻子骂你个老逼灯算哪根葱?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是?
大姐这么多年都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哪见过这场面,谁见她不点头哈腰的?
偏偏就是彪子这股混不吝的劲儿突然把她打动了。
一见钟情,但只见了一个人的。
大姐几乎是哄着彪子,三千行不行?五千?八千?
当时一碗牛肉面才三块五,多的能吃一天。
彪子一挥手,别跟你爹废话,三万都不行!
大姐试探性地说,十万呢?
彪子差点唱到天亮。
十万,当时我爸在哈尔滨一个月才挣三千七。
大姐也没被彪子为五斗米折腰这事儿影响了,可能一辈子没见过摇滚文青,一下爱得死去活来。
给彪子买车,给钱,成沓的现金,每次演出都拿手机给彪子录视频,发朋友圈。彪子被大姐宠得愈发无法无天,有时候拿了钱就让她滚,一点好脸没有。
有天大姐穿了件到脚面的白貂儿,彪子看上了,硬让大姐脱给他,让她穿毛衣在东北零下二十多度的天儿里走回家了。
意外也出在大姐身上。
还是在烧烤摊,大姐听见身后有个小姑娘夸自己前几天和彪子搞对象了,又是送花又是写情话的,还总去学校等她。
我们都知道,那是彪子在找新的下手对象呢。
小姑娘讲得脸色涨红,话里话外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她说彪子哄她,没见过这么好的姑娘,必须跟她好好过日子,彪子还要跟她来一场盛大的求婚,过个几十万的彩礼。
到这还没什么,大姐也知道彪子那些风流韵事,关键在后面小姑娘说的话。
小姑娘问彪子,你的钱万一不够娶我呢?
彪子说,嗨,有个傻娘儿们儿乐得给我掏钱呢,放心吧。
这就完了。
大姐跟彪子低三下四,不代表她真没点血性。
尤其是被一直跪舔的男人骂,还让一个年轻小姑娘骑在她脖子上拉屎。
烧烤桌上的架子,真的挺烫。
底下还架着炭呢。
小姑娘被架走的时候,意识都不清楚了,后来我们听烧烤摊的人提起这件事,后背都起了一层白毛汗,暗想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了大姐,下手太狠了。
主角彪子自然也没逃过去,这次不管他怎么花言巧语,对大姐来说都没用了。
那天之后,我们再没见过彪子。
一切风平浪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偶尔有面色不善的人找上门来打听,我们几个知情者也都装聋作哑,不想引火上身。
那背后牵扯到的人,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懂得越少,你就越安全。
这事儿现在又被翻出来,所有人都想找个替罪羊,李想没多久就出国进修了,就剩我。
要是找替罪羊,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吗?
只要我招了,案子就结了,皆大欢喜,就是个小青年醉酒,嫉妒朋友有妞有富婆,狂怒下把二人都杀了。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经不起太多拷问的,万一给我弄死了,也是「畏罪自杀」。就这点东西,折磨我二十多年,我改了名字,和以前的朋友全断了关系,以前攒的那点钱都拿来做了整容手术...
现在,你想怎么救我?
黑发女孩面无表情地听表情地听完了,她起身把营业的牌子转为休息,又让我拉下卷帘门。
「很精彩的故事。」她说,「你描述了很多细节,也输在细节上。」
「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会真指望我相信一个中年男人的意淫吧?有钱大姐?身份神秘?你知道东北是这二十年来扫黑抓最紧的地方吗?你们那个大哥乔四,90年就被抓了,别告诉我你是八几年上的大学。」
她轻蔑地瞥了我一眼。
「我年纪大了,很多事记得没有那么清楚。」
「但你记得大姐穿白貂?」她不屑地笑了一声。
「还有,彪子是无业游民,他没房子,也不可能每天都住宾馆,大姐又是怎么知道他在哪个宾馆?」她打断了我想说话的动作,「别装了,哈尔滨这么大点地
方,你们演出还需要在旁边开房?北京的乐队都不用。」
「好吧,我不欺负长辈,但你刚说,大姐看彪子现场,会拿手机录像,发朋友圈。」她说。
完了。
这娘们儿还挺他妈聪明。
小说《东北乐队往事》 东北乐队往事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