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春归路》 第一章 免费试读
第一章
我是个破落将军,漂泊无依,苟活于世。
流放塞北三年后,我转身嫁给了当朝最有权势之人。
他是当今圣上,亦是助纣为虐,害我满门被灭之人。
他说他爱我,说我是他唯一的妻。
天上地下,他只要我的真心。
他说:“枝枝,我不做天子了,我们私奔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因为我想要的是让他们所有人为我祝融满门冤魂陪葬!
“枝枝想要的,我都会一一双手奉上”
“那如果我最想要的是你的命呢?”
“可以,只要枝枝亲自来取”
后来,我手握利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倒在血泊中,仍固执的向我追问一个答案。
“枝枝,你可曾喜欢过我,哪怕片刻的心动?”
朱墙黄瓦,夕阳西下。
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尽数洒在皇宫金灿的琉璃瓦上。
御书房外,我挺直着腰背,负手跪立在石阶上。
站在门口的荣公公紧张地掏出手绢擦了一下汗,颤巍巍的走上前。
“祝融将军,您还是请回吧,陛下他政务繁忙,着实抽不出空来。”
“政务繁忙?”
室内靡靡之音传入耳中。
我笑得张狂,嗓音愈发洪亮,无惧声讨。
“他若勤政亲贤,本将军今日便不会出现在此”
杯盏摔碎的声音清晰可闻,我知道裴炎津这是动怒了。
我笑了,这是件好事。
他会出来见我的。
如我所料,朱漆大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一身黄袍加身的裴炎津缓缓走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石阶上的我。
冷漠至极,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凝聚着寒气,如一柄利剑,能随时剜掉我的双眼。
“爱卿刚才的话,是在骂朕昏庸无能吗?”
“那爱卿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
“锄奸邪,清君侧?亦或者是直接杀了朕?”
裴炎津俯下身,修长的指尖轻挑起我的下颌,微微扬起的嘴角,笑意邪魅。
“微臣不敢”
我抬眸迎上,他的脸生的极美,脑海中突然就想到小时候阿爹第一次带他到家里的时候,我曾一度以为是宫里哪位嫔妃生的小公主。
裴炎津脸色蓦的阴沉下来,不悦的甩开,嫌恶般擦了擦手。
“死都不怕的祝融将军,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你畏惧的呢”
他顿了一下,又嘲讽道“还是有的,宁愿着戎装,守边塞,马革裹尸,也不愿着锦绣华服,陪朕坐拥天下”
“原来嫁给朕竟是比死还让你难受”
我未答他的话,俯首作揖重重朝他磕了一个头。
“请陛下重审亳州豢养私兵一案,还四殿下一个清白”
耳畔只听得一声冷笑。
“祝融枝,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五十多封的书信,你一封未回!”
“相距千里,他裴瑞烨一个下狱的消息竟能让你快马加鞭,没日没夜,累死了几匹马也要奔回为他**”
“祝融枝,你到底是没有心,还是心早已给了别人!”
他的声音愈发狠厉,近乎癫狂,“朕要早知道四弟对枝枝这么重要,朕就该早点杀了他的”
“免得我的枝枝夜长梦多”
我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着他,直觉脊背一阵发凉,“你疯啦!”
这般冷血的、没有一丝人情味的裴炎津,我只觉得陌生。
在我心里,他曾是最适合坐在那高堂之上的人选。
不只是我,就连先帝也最属意他,否则便不会让我阿爹来教养他。
裴炎津弯下腰,嘴角噙着一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只觉得心底生寒。
他轻抚上我的脸颊,冰凉凉的触感,一字一笑,“枝枝不是最会揣度圣心了吗”
“当年赐婚的圣旨还没来得及下达,你就先一步留下书信说要去守疆杀敌。”
“如今爱卿不妨再猜猜朕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呢?”
心里的防线被逐渐击溃瓦解,我原以为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若问我有悔吗,我亦无悔,若再来一次,我的选择不会改变。
夜微凉,天边已然显出淡淡星影。
“陛下,天暗了,夜风凉得很,注意龙体为重,臣妾可心疼了。”
女子故意拔高音尖,扶着腰枝款款走出,将一件黑色的狐裘斗篷披在了裴炎津的身上。
她半褪的衣衫下是遮掩不住的孕肚,**的肌肤上斑驳的红痕清晰可见。
一旁的荣公公识趣的背过身,双手捂住耳朵。
我一眼便认出了她,宰相家的千金,宫梓颜。
幼时她诬陷我偷她玉佩,害我被阿爹罚跪;及笄礼时,她将花生粉混入糕点中,害得我浑身起疹子,差点丢了性命。
我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我莞尔一笑,趁裴炎津欲将起身之际,一把抱住了他的脖颈,毫无章法的吻了上去。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报复性的撕咬。
“陛下!”宫梓颜惊呼,精致的妆容瞬间变得狰狞扭曲。
她慌忙伸手想要将我拉开,只是在她刚要碰到我的前一刻,我已经先被裴炎津甩了出去。
后背撞在大理石柱上,饶是自幼习武,驰骋沙场多年,我也不免疼得忍不住皱了眉。
“祝融枝!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
裴炎津咬牙切齿道,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暴起,一双黑曜石般的墨瞳盛满了怒火。
不知怎的,我就想到了在西北之时斩杀的那头狼王,一样的高贵,一样的浑身充满着傲气,可它偏不该遇见我,更不该妄图夺我性命。
如此,它便该死。
当然,它最终也魂归于我的剑下。
我艰难的支起身体,强忍不适,硬是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开口明显的颤音,道:“我愿入宫”
“你闭嘴!”宫梓颜气急败坏,紧张地抓着裴炎津的胳膊,“陛下,她一定是有什么预谋,您千万不要被她蒙蔽啦”
见裴炎津迟迟未答话,我心下不禁生出担忧,难道他察觉了...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我并没露出什么可疑的破绽。
于是壮着胆子,又大声重复了一遍,“陛下!臣女愿入宫为后”
裴炎津仿若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拂了一下宽大的衣袖,不顾宫梓颜的阻拦,一步一步像**近。
剑眉凌冽,眼神看向我似不屑,更甚轻蔑,“祝融枝,你未免太过高看你自己了”
“你凭什么觉得朕还会要你”
宫梓颜在他身后哂笑,挑衅般摸了摸她的孕肚。
宫殿已掌起了烛灯,微黄的暖光落在裴炎津的身上,镀上了一片淡淡的光晕。
我擦干嘴角流出的血迹,随即将头顶束发用的玉钗拔出,只听见咔嚓一声,玉钗碎成了两截。
碎玉将我的手心刺破,我摊开掌心将玉钗递到裴炎津的眼前,声音不卑不亢,“就凭我是祝融枝”
“我的身后是十万祝融军”
裴炎津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他以为我会用少时情谊来磋磨他,或者是低三下气的恳求。
可我是个将军啊,帝王情爱与我而言是最没用的东西。
比起这虚无缥缈的情,我更愿意相信利益对人的羁绊。
相信人性的伪善面,得不到就毁掉。
裴炎津,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裴炎津睨了一眼我手中的玉钗,一向自持克制的他,此刻脸色难看到极致,咬牙切齿道,“祝融枝,你真是给朕一个好大的惊喜!”
“往常到是我低看你了!”
下一刻,裴炎津气愤的将我掌心的玉钗打落,这下碎的更彻底了。
“皇后的位置太高,凭你怕是还没登上就先摔死了”
裴炎津搂过宫梓颜的腰,朝一旁的荣公公使了个眼色,“朕记得凤梧宫好像还空着,不如就赐你了”
宫梓颜不满的嘟起嘴,撒着娇,“陛下,你骗人,说好只宠臣妾一个人的”
裴炎津心情很高兴,修长的指尖把玩着宫梓颜的发丝,柔声哄道:“乖,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朕当然是最爱你的”
“臣妾叩谢圣恩”
目送他们的身影离去的,我长吁一口浊气,一下子瘫软在地。
凤梧宫位于御书房的西南角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本应是历代皇后的寝殿,却因先帝的两位皇后不知何缘故皆惨死宫中。
宫内传言愈演愈烈,渐渐被闲置成了一座冷宫。
我想,这应该是裴炎津对我的一种警告。
推开大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我一阵咳嗽。
荣公公在我身后,不忍劝阻道:“祝融将军,您跟陛下服个软吧,这冷宫哪是人能住的地方啊,况且...”
荣公公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长叹息一声。
我知道荣公公想说的是什么,无非是圣上对我有多爱重,这冷宫有多不吉利之类的。
可我不怕。
我这次回来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凤梧宫真的挺冷清的,就连飞过的三两只鸟雀都不愿意在院内的树上停歇片刻。
我在院中搭了一个藤椅,闲来无事时就躺在上面看云,看星星,望月亮。
我想念塞北的一切,想念那个骑在马背上在漫天星光下为我抓萤火虫的少年。
而如今,我只能等。
我在等,等一个机会。
裴炎津的耐性和狠厉是我所没有预料到的,没有册封礼,也没有下诏。
整整七日,我都再没见过他。
我大抵也猜到了,裴炎津不过是想让我主动去找他。
可我偏不。
御花园里,我手持一把鸢尾扇在花园里闲逛,衣兜揣着一堆云城进贡来的干果,边走边磕。
“哟,我当谁这么好兴致呢,原来是个破落户呀”
意料之中,身后传来宫梓颜的奚笑。
我转身对上她,随后从衣兜里摸出一把干果递给她,“还真是巧,宫梓颜你要不要也来点磕点,还蛮好吃的”
宫梓颜身旁的嬷嬷气愤的打落我手上的干果,怒骂一声:“大胆!你个贱奴居然敢直呼惠贵妃的名讳!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洒落一地的干果,惋惜的摇摇头,“可惜了,我还没吃够呢”
我故意扬起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又朝宫梓颜凑得更近了一些,挑衅的在她耳畔低语,“据说这云城上贡的干果千金难求,不知惠贵妃觉得滋味如何呢”
果不其然,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祝融枝,你这个**!”
下一刻,重重的一巴掌就稳落在我的脸上,右脸传来**辣的疼。
一旁的嬷嬷见状,也立刻上前将我双手制止住。
但这还远远不够。
我忍着刺痛继续咬破舌尖,妖冶的红色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我故作恐惧的挣扎,晶莹的泪花顺着眼尾滑落。
这出戏更逼真了。
宫梓颜也跟小时候没变,一样无脑,除了这美色,其他毫无长进。
嬷嬷抓着我的双手,宫梓颜掐着我的脖子,又接连扇了我好几个巴掌。
脸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了。
终于,隐匿在假山后的那抹明黄已经没了,我舔了舔嘴角的血腥,朝宫梓颜露出骇人的笑容。
挣开嬷嬷的束缚,我一掌劈在她的脖颈上将她劈晕。
宫梓颜惊恐的一步步向后倒退,“祝融枝!你要做什么!我可是未来的皇后!你要是敢动我!信不信我诛你九族!”
我步步逼近,将她圈在一个墙角,“未来的皇后?既然如此,那我偷偷把你杀了,你不就当不了皇后了”
“至于九族,哈哈哈,宫梓颜你莫不是忘了,如今我祝融家只剩我一人是拜谁所赐!”
蜷缩在墙角的宫梓颜捂着孕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喊叫道:“不不不!祝融枝!我肚子里还怀着龙嗣!当今圣上子嗣单薄,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散乱的鬓发混合着眼泪,显得极致狼狈,宫梓颜拽着我的胳膊,声泪俱下,“你不是最爱陛下了吗,你也不忍他的龙脉最后断绝在你手上的对吧”
我面无表情的盯着宫梓颜的眼睛,回答道:“不对”
我不爱裴炎津。
“不过,你说的对,我暂且不会杀你”
我从衣袖里掏出一根银针,在宫梓颜的挣扎喊叫中扎入她的身体。
不过几处穴位,死不了。
只不过得疼她个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这是她打我的几巴掌的回礼。
我祝融枝虽不是坏人,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当天夜里我特意只燃了一盏烛火。
烛光在黑暗中摇曳,一只飞虫扑棱着翅膀靠近,一瞬间化为了灰烬。
我坐在梳妆台前,手中的眉笔细细描摹。
蟠龙鎏金铜镜映出我朦胧的面容。
柳叶眉,朱樱唇,蛇蝎心。
唯有那一双琉璃眼,犹如一泓清泉,明澈而灵动,溢满着柔情。
微起波澜,我见犹怜。
月亮高悬,清冷的月光穿透纱纸幽幽洒落。
夜未央,乐未殇。
长笛悠扬,一曲哀思愁断肠。
寝殿的门被暴力踹开,摇摇欲坠的挂在沿上。
裴炎津衣袍散乱,束发的玉冠不知踪影,墨发随意散落如瀑布垂至腰间。
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含情眼仿佛没有焦距,迷惘而无畏。
“枝枝,枝枝...”
一声声呢喃,裴炎津踉跄着步履,一遍又一遍的唤我闺名。
我不悦的蹙了眉头,在他即将抱住我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将他推了开,“裴炎津,你喝醉了”
裴炎津躺在地板上,隔了一会儿才哼哼唧唧的坐了起来,仰起拧成一团的脸。
“枝枝,你又欺负我,我要向太傅状告你”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蹲下身,手指捏了捏裴炎津的腮帮子,犹疑道:“裴炎津,你今年几岁了”
裴炎津转动着眼珠子,又低头掰着手指头,好半晌才痴痴回道:“我今年八岁啦”
我又指了指自己,问道:“裴炎津,我是谁”
裴炎津歪着头,眼神鄙夷不屑的打量着,“坏人”
我龇牙,条件反射般抬手,一个爆栗落在裴炎津的脑门上,“小兔崽子,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裴炎津捂着脑袋,泪眼巴巴的望着我,“我错了,枝枝,枝枝是...”
许是因为紧张,裴炎津不自觉的吞咽,躲闪着视线,声音细若蚊蝇。
“好人”
“是我唯一的妻”
我怔住,片刻的恍惚。
这话,好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枝枝,你怎么不说话了”
裴炎津脸颊酡红,别过脸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袖。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一双深邃眼眸耀若琉石,里面盛满了碎光。
我轻笑一声,继而唤他,“裴炎津”
“嗯,枝枝”
“你说,我听着呢”
裴炎津盘着腿,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腮,懵懂的望着我。
我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不由得想,如果裴炎津一直只是裴炎津就好了。
但我清楚,我们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我凑近他的脸,鬼使神差般在他的惊诧中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我未曾想到的是,在我将要抽身之际,裴炎津却突然起身将我拥入怀中,大掌强硬的按住我的后脑勺,发狠的加深了这一吻。
原来他一直在装醉。
他又一次骗了我。
“枝枝,枝枝...”
裴炎津将脑袋埋在我的颈窝处,气息灼热滚烫,满室昏黄,微弱的光影在地上映出一片阴影。
肩颈传来湿热的触感,裴炎津嗓音哽咽,又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我未动,低头问他,“裴炎津,你这又是何必呢”
故意装醉来试探我的心意。
裴炎津,我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裴炎津不语,只是扯开我的衣襟一口咬在了我的锁骨处。
利齿嵌入皮肉,我疼得咬紧了牙,却愣是忍住没发出一点声音。
“裴炎津,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一言不合就开咬,你属狗的吗”
“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抿唇笑,又故意**他。
果然,他又开始发疯了。
脊背紧绷,脖颈被扼住,一阵低沉幽怖的笑声在这寂寥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裴炎津抬了头盯着我看,眼底骤然聚起的猩红,粗粝的指腹反复揉搓按压着我锁骨处的伤口,**的皮肉绽开混着血色像极了开得正盛的牡丹花。
“枝枝,你既主动招惹了我,这一次我便不会让你再逃了”
我莞尔一笑,藕臂主动攀上了裴炎津的肩膀。
“裴炎津,这次我没想要逃”
“我想做皇后,是真的”
我没骗他,我想要做皇后。
谁的皇后都可以。
只要是皇后,乃至皇太后。
“现在还不行”
裴炎津没有答应,却也没有立刻拒绝。
我不明白,但也识趣的没有再问。
掌风将残烛熄灭,夜色静谧,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裴炎津急促的呼吸声。
裴炎津将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手臂搭在我的腰间,将我紧拥在怀里,十指环扣。
漫漫长夜,满室旖旎,春光无限。
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十多天,裴炎津夜夜留宿我宫中。
更多时候只是倚在床榻上哼着小曲让我舞剑给他看。
一袭红衣,高高束起的马尾,他说我就像是一匹红鬃烈马。
热烈,自由,狂放不羁。
这样悠闲惬意的日子让我有些忘乎所以。
我甘愿沉溺。
“枝枝,过来”
他轻唤,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我将长剑收入剑鞘,随后放在剑架上。
裴炎津长臂一捞,我便稳稳落入他的怀中,他将我抱坐在膝上,低头轻咬着我的耳垂。
“枝枝,我不做天子了,我们私奔好不好?”
“陛下,臣妾不想背上祸国殃民的罪名”
我撑起身离开他的怀里,凝视着他的眼睛,“裴炎津,你忘了吗”
“我是个将军”
梦,该醒了。
裴炎津一瞬间失神,继而嗤笑一声,“是呀,我的枝枝是个将军”
“全天下最忠义的将军”
近些时日宫梓颜的伤势已然大好,天微微亮,她的婢女便已经等候在殿外多时。
裴炎津起身时故意放轻了动作,但我仍旧还是醒了,我翻身背对着他,直到我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远才睁眼。
枕边湿润润的,我未解。
明明我不爱他的。
可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好难过。
床榻还残余的他的体温,淡淡的白檀香萦绕鼻尖,脑袋又莫名开始泛痛。
我双臂环膝紧紧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汗液浸湿了被褥,心中的那团无名火也逐渐平息下来。
我翻身赤足下床,光滑的青石地板冰凉一片。
“娘娘!”
一声惊呼,侍女端着一盆清水慌不择路的小跑过来。
荡出盆沿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袖襟,隐隐约约露出她手臂上的一朵芍药刺青。
她过来扶着我,语气带着一丝焦急:“娘娘,您还是穿上鞋袜再走动吧,小心着了凉”
我垂眸看她,“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奴婢叫春桃”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名字,以后你就做我的贴身侍女吧”
听见我的话,始终神色如常的她面上终于起了一些波澜,“谢娘娘抬爱”
裴炎津不再将我拘在宫里,门口的守卫皆已被他撤离。
在众人眼中,我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仅次宫梓颜之外最受宠爱的姬妾。
这些时日来与他周旋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一大半。
趁着裴炎津不在,我借口想一个人逛逛遣退了侍从,随后独自去了地牢。
看守的狱卒是我祝融家埋在宫里的暗哨,见我来便朝我使了个眼色,偷偷递给我一张地牢图域和一把钥匙。
“将军,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巡视的守卫就会回来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半柱香,够了。”
地牢阴暗潮湿,狭小的甬道遍布蛇鼠虫蚁的粪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霉臭味,令人有些忍不住干呕。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始终挂着笑意的清秀脸庞。
心情不禁酸涩。
他那般清风霁月的少年郎不该被囚在这方寸之地。
我展开地图仔细端详,错综复杂的路线,一条弯曲红线分外显眼,想来应该是下属特意留下的标记。
我顺着地图上勾勒的路线,在一扇玄铁打造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大门正中央有一个细小的锁孔,我将手中的钥匙**去,笨重的铁门缓缓向着两侧开启。
我的心紧张到了极致。
入目,一片赤红,百盏烛火摇曳。
铺天盖地的红绸缎,俨然喜房的形制
男人身着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袍身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金丝流云纹路,腰边系着一根双龙戏珠的滚带玉佩,龙身蜿蜒,神情威肃,彰显其高贵身份。
出尘逸朗的俊颜,嘴角挂着一丝冷冽的笑意,慢步行走间,衣摆随意轻轻起伏。
他在距离我一尺的地方堪堪停住,脸上仍旧挂着笑,不急不缓的朝我伸出手,嗓音低醇冷寂,“夫人,你终于来了”
“为夫已经等候夫人多时了”
小说《不见春归路》 第一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