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暮云》小说章节列表免费阅读 暮云深处相思尽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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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5-02-07 14:04:05编辑:终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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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深处相思尽》 第1章 免费试读

平阳喜欢暮云有好些年了,可具体是多少年,她也数不清了。

总之,她每日起榻,有两桩事要做。

一是让宫女们替她束发梳妆,化花钿。二是沿着挂满垂柳的城池走到宫墙的墙角,踩上小太监的后背,伸出她的小脑袋看翰林院的太史大人暮云一眼。

她每日沿着城池走到宫墙的墙角时,便是暮云从翰林院中议事出来的时候。她再沿着城池回到寝殿时,这一日便过去了。

这些年来,她看着暮云一步步从侍郎升为长史,再从长史升为太史。父皇告诉她,等到她十六岁的时候,若是暮云还未娶妻,她便允了她和暮云的亲事。

这一年,她十六岁。

“父皇已经允了我与你的亲事了。”

这一日,平阳手中拿着大昭皇帝下的那道圣旨,递到暮云面前。

暮云生得好看极了,平阳不是第一次与他离得这么近,可每次她心口里的小鹿总会忍不住扑通扑通直跳。

“公主殿下,恕下官不能接下您手中的圣旨。”暮云朝她作揖,一派尊崇的模样。

“这可是父皇亲自下的旨意,难道你也不接?”平阳娇嫩的脸上生了一丝急意,这不是大昭皇帝第一次想要将她许配给他,可明着下旨赐婚,却是头一回。

上面,挂满的是九五之尊的威严。

“下官曾说过,这辈子目下无尘,不会思索这些人情琐事,更不会娶妻生子,一生只为大昭效力。”暮云依旧弯着身子,有风吹起他衣袂的一角。

他是徽州暮氏一族的嫡长孙,暮氏在大昭朝中从未出过这样拔群出萃的人才,族里的长辈皆视他为暮氏的希望。

“你!...”

一怒之下,平阳使劲将手中的圣旨撕碎,扔到他面前,愤愤离去。

这是暮云第几次拒绝她的爱意,她已记不清了。

回到寝殿里,她哭了一整日。泪水浸透用织锦绣成的软枕之时,便是她骂够暮云的一千声之时。

每次骂够一千声之后,平阳便不会再哭了。

第二日,她会照常起榻,沿着挂满垂柳的城池走到宫墙的墙角,踩上小太监的后背,伸出她的小脑袋看从翰林院里议事完走出来的太史大人。

可是这一回,平阳没有再去看暮云。

昨日跑回寝殿哭完后,她便发了一夜的高烧。

“几时了?”

她躺在软乎乎的榻上,问在一旁伺候的青鸾。

“回禀公主殿下,已经午时了。”青鸾上前一步,倾身回道。

“午时了...云郎要出翰林院了,快扶我起身。”她强撑着,从榻上爬起来。

青鸾急得直皱眉头,扶着她,“公主殿下,您都病成这样了,今日就不要去看太史大人了吧?...”

“不行,少一日不看他都不行...”她的声音很弱,却仍撑着要往外走。

宫女们急急给她披上一件外袍,扶着她往寝殿外面走。外面日头很大,刺眼的太阳光照得平阳睁不开眼。

她觉得头晕乎乎的,眼皮子也乏重得很。

走着走着,她看到有一个人从前面朝她走来,一身渥青色丹衣长袍,袍内绣着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一头墨发用玉冠束起,腰间玉带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

尤其是那张脸,好看极了。

“云郎,你来了...”

平阳看着他,笑得香甜,下一刻便倒入了他怀里。

暮云将她接住,伸手抚上她的额,一片滚烫。方才从翰林院里出来,一听到她病倒的消息,他便往她的芷阳宫赶来。

“将公主殿下带回去。”

他把青鸾叫上来,扶着平阳回了寝殿。

“下去给公主殿下煎药吧。”将手中的药方递给青鸾,暮云便出了平阳的寝殿。

一个为臣子,一个为公主,在她的寝殿中待得太久始终不妥。

喝下暮云调配的药后,平阳的高烧渐渐退了。

她再醒来时,已是第三日的午后。她已经有三日,没有到宫墙的墙角去看暮云。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那日是云郎将我抱回来的吗?”她问青鸾。

青鸾抿了抿唇,“是奴婢将您扶回来的。”见她脸上的喜悦消散了几分,急忙又说道:“不过公主殿下您喝下的药,是太史大人亲自调配的。”

可她的这句解释,也没能让平阳欢喜。

暮云曾在太医院读过几年医书,替人诊脉医病治人的法子他是会的。可她不知晓的是,他在她的药方中加了一味养心安神的药,可让她安然入睡,便是茯苓。

就连青鸾给她喝下的茶水,也按着暮云的吩咐,在里面加了几片清热解毒的薄荷叶。若是旁的太医,心思想是不会细致到这份上。

“太史大人,这几日怎的不见那个整日追着你的平阳公主到这宫墙之上来看你了?”

从翰林院里出来,有几位与暮云共事的幕僚围在他身边问道。他们笑着,往平日里平阳露出小脑袋的宫墙上看去。

皇帝最年幼的小公主追了太史大人好些年,这是宫里早就传开的笑话。

“公主殿下生病了。”暮云的眸光,也往宫墙上望了一眼。可已经好几日过去了,她的病也该好了。

下一刻他便收回眸光,从宫墙下离开。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日,平阳都没有再从芷阳宫走到挂满垂柳的城池尽头。那一日暮云没有将她抱回寝殿,让她心生怨念。

可有关暮云的一些消息,总会时不时传入她的耳中。

比如说,今日的太史大人又在朝堂上赢了一场辩论。又比如说,相爷府上的千金小姐又给太史大人送了一把雕琢精美的古琴。

最让平阳听不下去的消息是,独属于她的那处偷偷看暮云的墙角被宫中的女眷占了去。

她们都以为,平日里追着太史大人不放的公主殿下这回要放手了。

她扔下手中的鱼食,提着衣裙往城池尽头跑去,果真看到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在那里踮着脚尖,在等从翰林院里出来的暮云,等着看上这大昭第一美男子一眼。

平阳咬了咬贝齿,松开衣裙冲过去,想要把她们全都挤下来,可谁知刚迈出第一步,便踩到了自己冗繁的衣裙,一个趔趄倒到了铺满鹅卵石的石板上。

身上传来一阵剧痛,前面吵吵嚷嚷的女眷见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全都哄堂大笑。

原本想给她们吃苦头的平阳现下自己先吃了苦头,心中又气又恼,“你们全都不许笑,不然我叫父皇治你们的罪!”

她在宫里最大的靠山,便是高高在上的父皇。

还在掩着嘴笑的女眷们听到她的威吓,当即一哄而散。当今皇帝最是宠爱他的这个小公主,若是被他降罪,她们怕是会吃到不少苦头。

手掌心里袭来一股刺痛感,平阳抬起手掌,才发现胖乎乎的小手已经擦破了皮,渗出一道血迹来。

她覆下眼眸,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时,有一双修长光洁的手朝她伸来。她浓密修长的眼睫颤了颤,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她有好长一段时日都没看到的脸。

她撇了撇嘴,偏生没有将手覆到他朝她伸来的手掌心上。

暮云见她这副笨呼呼想要自己爬起来的样子,眸底突然就涌上一丝笑意,他走上前,硬是将她扶了起来。

平阳撇过脸,不轻意间看到了他眸底的笑意,火气顿时又涌了上来,“连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的,是吗?”

“公主殿下恕罪。”

暮云松开手,当即朝她躬身认错。

“哼!”

平阳咬了咬唇,脸上的气恼更盛,甩开衣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这一摔,又让她成了宫里的笑话。

好在她落下的都是一些皮外伤,没过几日便好了。

她伤好后的第二日,便是她父皇的寿宴。

大昭皇帝知晓她近来与太史大人闹了不和,命人将她的位置和暮云安排到了一处,让她挨着暮云坐。

可平阳的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情愿。

她用膳的时候,丝毫不会讲究那些礼数,看到什么好吃的便会塞入口中。她那一阵阵响亮的咀嚼声,不停在暮云的耳边响着。

“你不吃?”

看着暮云餐盘里仅放的一块糕点,她侧过头问他。嘴边上,还沾着些油渍。

暮云看了她一眼,低头回她,“公主殿下慢用。”他向来是这副样子,宫中繁冗的礼节总做得十分到位。用膳的时候更是姿态清雅,只吃几口便停了筷子。

平阳知道,光光吃这几口是不能让他填饱肚子的。可他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才是最让她不快,她“咣”地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伸出手去抓了一块水晶肘子,“啪唧”一声扔到他的餐盘里。

“吃!”

嘴里只冷冷吐出一个字,干脆利落。

寿宴上的大臣们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睁了睁,想来被吓得不轻。

皇帝和皇后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一向在太史大人面前异常羞涩的公主殿下,今日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看着餐盘中这个泛着油光的水晶肘子,暮云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难色,他对着身旁侍奉的宫女说道:“替我将公主殿下赐的水晶肘子收起来,待散席后我带回府中食用。”

“多谢公主殿下。”

暮云转过身子,朝平阳施礼。

原本心中不快的平阳,看到暮云这一回没有拒绝她,还将水晶肘子收起来放好,闷闷不乐的一张脸才稍稍放晴。

大昭皇帝的寿宴过后,平阳的心情又变好了。

她矮小微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城池尽头的宫墙角落,一个从墙角里伸出来的小脑袋,每日都伴着日光将暮云目送出翰林院。

宫中的那些女眷,又离暮云远远的了。

平阳追了暮云这么多年,始终不得他的欢心,大昭皇帝十分恼怒。她虽是他最宠爱的小公主,可却容不得她这么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心思全都花在一个男子身上。

况且,还是一个拒绝了她无数次爱意的男子。

他将平阳叫到自己跟前,扔给她一把剑,“我大昭国从未出过这么不成器的公主,你要么将他杀了,要么此后绝不再去看他!”

剑刃锋利,平阳只觉得双脚边上袭来一阵凉意,刺骨的冰凉让她不敢直视大昭皇帝的面色。

她凝着地上的剑,心口上一阵接着一阵剧烈起伏着。

她蹲下身子,颤抖着手将冒着寒光的剑拾起来,“父皇,云郎是您最器重的臣子,您怎舍得让儿臣去将他杀了?”

“总之,父皇只给你两个选择。”大昭皇帝的态度十分坚硬,他就是容忍了她这么多年,才让她成了后宫,乃至朝中的一个笑话。

握着手中的剑柄,平阳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聚到了一块,让她喘不过气来。

若是将暮云杀了,那她日后就见不到他了。可若是让她以后都不去看他,那他肯定很快就将她忘了。

一想到他会将自己忘了,平阳的心里便难过得快要窒息而亡。

“陛下,太史大人来了。”内侍从外面走进来,禀告大昭皇帝一声。

他凝了平阳一眼,当即说道:“宣他进来。”

平阳看着身穿一身渥青色丹衣长袍的暮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那双清透明亮的眸子让她脑中一片混沌,握着剑的手也生出一层冷汗。

待暮云站到自己面前时,她的手已经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公主殿下可是身子不舒服?”暮云瞧见她这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关切地问了一句。

“父皇,此事,此事儿臣须得回去好好想想!”她回完话,看都未敢看暮云一眼,便提着剑落荒而逃。

看着她这副十足窘迫的样子,大昭皇帝的脸色都沉了下去,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女儿。

“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看到平阳一副失魂落魄跑回来的样子,青鸾吓得脸色都变了。

“没,没事...”

她将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搁置到桌上,仰头喝下青鸾给她递上的茶水,脸上惊魂未定。

她心中知晓,父皇这是给她使的激将法。

他定是笃定,自己不会杀了暮云,可如若她不杀他,便要从此打消去看他的念头。

父皇这回,是铁了心...

她重重地坐到锦凳上。

次日,大昭皇帝在批阅奏折时,内侍从外面跑进来,面露难色,可就是紧闭着口不敢说话。

“有什么话就直说。”大昭皇帝停下手中的御笔,斥了他一句。

“陛下,城池边上...城池边上堆了一座坟头,坟头两边还被人种下了两棵年幼的平杨树,墓碑上写着,写着云郎之墓...”

内侍惶惶恐恐地将宫人呈上来的话俱禀报于他。

大昭皇帝握着御笔的手抖了一下,冷哼一声,“她倒是会想主意!”

因为不敢杀暮云,她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还懂得在坟头两旁种上两棵平杨树,寓意为平阳伴着暮云。

在城池边上弄完那座坟头后,平阳立刻将父皇扔给她的剑藏了起来,她想只要父皇找不见那把剑,这件事就会这么平息了。

那座坟头和那两棵年幼的平杨树自然又成了平阳追暮云的一个笑话。

这桩事之后,大昭皇帝便不再干涉平阳和暮云的事。也无人再敢向平阳提亲,他们知道,她定是非暮云不嫁。

到了七月,翰林院外荷池里的荷花全都开了。每年这个时候,暮云便会到荷池上去赏荷。

平阳一早便让青鸾给她备了一只小船,今年她打算沿着荷花深处划去。

只有躲在荷花深处,暮云才不会见到她。这样,她便不会叨扰到和翰林院幕僚一同赏荷的暮云。

“公主殿下,您可得小心些。”青鸾将手中的船桨交给她时,叮嘱了她一声。

“你放心好了。”

平阳宽慰她一句,便迫不及待地用力划着船桨。

再过不到半个时辰,暮云就要过来了。

可还未到荷花深处,平阳的额角上便沁出了一层细汗,她喘着气,划着船桨的手依旧没有停下来。

不远处,传来了暮云和幕僚们说话的声音。

她心里一急,手脚变得慌乱起来。可越乱,她的小船便一直在原地打转,再也不肯再往前动一下。

“快走,快走啊!...”她急得斥责起在原地打转的小船来,它可比那些宫人们难教训多了,骂多少声都没用。

眼看着暮云就要走到荷池边上,她的泪水混着汗水流了下来,后背上的衣裙也被汗水浸湿了。

可她拿着船桨的手,却依旧紧紧握着。

“你们快看,那个是不是平阳公主?”一个幕僚看到了在荷池中被一只小船左右为难的平阳,指着她问道。

“好像还真是。”

另一个声音从暮云的耳边响起,他抬眸朝荷池中看去,见到平阳低着头,矮小微胖的身子因为小船的原地打转不停摇晃着。

“平阳公主!”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一道尖细嗓音,让平阳一惊,她抬起头来往荷池边上望去,正好对上暮云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眸。

她的双手一软,船桨从手中脱落,掉入了荷池中。她脸上一慌,急忙蹲下身子想要抓住船桨。

只一转眼的功夫,众人便听到“噗通”一声响,她人已经落入荷池中。

虽是七月,可荷池里的水依旧冰凉刺骨,平阳只挣扎了两下,便深觉全身上下都凉透了,嘴巴忍不住哆嗦起来。

“快救人!”

荷池边上,传来暮云清润的嗓音,平阳隔着水面,看到岸上聚满了很多人,有不少人跳入了荷池中,有翰林院的幕僚有宫女有太监,可就是没有暮云。

她的心口涌上一阵刺痛感,身子好似又凉了几分。

她不停扑腾着,有好多池水灌入了她的嘴里,她只觉得胃里涨涨的,眼皮子变得愈来愈重,眸光再往前望去时,已经瞧不清人。

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暮云来救她,身子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冰冷的身子好像被一副温暖的躯体包裹住了,一点点带着她逃离那些刺骨的池水,往岸上游去。

醒来时,她听到了青鸾的哭声,一下接一下的,十分凄凉。

“我又没死,你哭什么?”平阳睁开眼睛,正好有一缕光照到她的脸上,泛着一丝丝莹光。

青鸾怔了一下,见她确是醒了,哭得更大声,嘴里支支吾吾说着,“公主殿下,您吓死奴婢了...”就差抱着她抱头痛哭了。

平阳抬眸看了一眼头顶垂挂着的金闪闪的帷帐,想起落水的那日暮云没有跳入荷池中救她,她用力将手中的锦被一拉,蒙起了头。

第二日,她直奔太史府,暮云正在府中养病,听说他染了风寒,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去翰林院。

平阳冲进暮云的府邸时,他已经披好了一件外袍站在长廊下候着她,半张脸沐浴在暖得晒人的日光中,“公主殿下。”他朝她作揖。

平阳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一张娇嫩的脸上蕴满怒意,“你身为臣子,瞧见自己的君主落了水,为何不舍身跳下救护?”

暮云知道,她说的是那日她不慎落入荷池的事。

“下官自知有罪,愿减俸一年自惩,还望公主殿下能饶恕下官的罪。”他温润如玉的脸上,还透着一抹苍白。

每一回,他在她面前都是这样,不徐不缓,谦恭有礼。

平阳紧紧盯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暮云,这一回她心中的小鹿没有乱跳,只有一簇簇往上冒的怒火。

她往暮云的身旁一看,瞧见廊下肃立的丫鬟手里拿着一个绣花绷子,上面插了一根细针。

“你,过来!”她对着那个丫鬟开口喝令。

“是。”

那个丫鬟的身子颤了一下,立刻低着头走到她面前。

“减俸是不够的,我尝了苦头,你也要尝!”

平阳伸手便拔出绷子上的绣花针,然后她低头攥住暮云的一只手,拿起手里的绣花针狠狠地扎向暮云的一根食指,有血珠迅速溢了出来,还立在一旁的丫鬟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暮云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做这一切,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里除了清明和恭敬,没有一丝疼痛感。

看着那滴殷红的血珠,平阳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那一肚子的邪火当即灭了一大半。

可她抬眸一看,暮云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痛苦的神色。

“不疼?”

她拧了拧眉,那一肚子邪火又升了起来,蹭蹭地往外冒着。

暮云没有回她,只将手抽了回来。

没能让暮云尝到苦头,平阳将手里的绣花针一扔,头也不回地出了他的太史府。

“大人,您那日不是...”待平阳走远后,暮云身旁的丫鬟走上前替他处理伤口,她还没说完话便被暮云打断。

“公主殿下一身清白,我不能坏了她的名声。”那日跳入荷池中救平阳的人很多,可没等他们游到她身边她的身子便沉了下去。

在她梳着发髻的小脑袋沉下去之前,暮云跳入了水中,奋力朝平阳游去,将沉入水中的她包裹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取暖一点点朝岸边游去。

还没游到岸边,他便将平阳交到了离他最近的太监手里,没人记得是他救了平阳。

他也不愿将这件事宣扬出去,那时他们两个人的身子贴得太近,传出去对平阳的名声不好。

上岸后,他便染了风寒。

从太史府回皇宫的一路上,平阳的心情都十分糟糕。

回到芷阳宫里躺了大半日后,她将蒙住头的锦被拉下来,露出一双眼睛对青鸾说道:“你去寻一根绣花针过来。”

“好端端地,您要绣花针做什么?”青鸾不解。

“让你去你就去。”平阳喝令她。

青鸾摸了摸头,尔后便眉开眼笑,去给她寻了一根绣花针过来,还带着一堆的金丝银线。

她想,公主殿下定是要给太史大人绣帕子,绣香包。

平阳坐起身子,只拿过了她手里的绣花针,尔后伸出一只手,按着今日扎暮云的力度向自己的食指扎去。

指尖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有一滴血珠迅速溢了出来。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可把青鸾吓了一大跳,她喊了一声后,急忙帮平阳止血。

平阳看着青鸾手忙脚乱的样子,才明白原来被针扎不是不痛,而是暮云一直在忍着。

暮云病好回翰林院的第一日,她便跑到了翰林院外,手里拿着一瓶膏药,不安地等他从翰林院里出来。

“还疼不疼?”

身穿一身渥青色丹衣长袍的太史大人还没走到她面前,平阳便忍不住跑上去抓着他的手问。

“承蒙公主殿下关心,已经没事了。”暮云难得的,对她笑了一下。

“就算不疼,这膏药你也要拿回去,记得每日涂上两遍。”她将膏药塞到他手里,这是她让太医院的太医亲自调配的。

“谢公主殿下。”

暮云收下了她的膏药,之后便往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着君臣之间该有的距离。

久久的,暮云都没听到她说话。

他抬起头,看到平阳的一双眼睛已经氤氲上一层泪光,“云郎,那日的事是我的错,没有下次了...”

那股钻心的疼,让平阳自责了好多日。

“下官并未怪过公主殿下,您不必自责。”暮云对她说话的声音轻了几分,话中的恭敬也少了几分。

“总之,没有下次了。”平阳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临走前叮嘱了他一句,“这药你记得擦,我用过了,很好用的。”

暮云低头凝着手里的膏药,那双清透明亮的眸子染上了一缕沉思。

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等翰林院外荷池里的荷叶全都变枯之时,便是冬日来临之际。

冬日里,平阳被宫女们包得严严实实的,她的身子矮小,这么一裹之后更像是一个小圆球。

沿着城池走到宫墙的那条路上铺满了白雪,她每日走过去都要耗费比夏日足足多出一倍的时长。

于是,每个冬日她都要起得很早,这样才能赶在暮云走出翰林院的大门之前去到那候着。

这一日,深冬的雪下得很猛,外面的天色还未全亮,平阳已经从芷阳宫里走出来,青鸾撑开一把纸伞,替她遮着漫天的白雪。

每走几步路,青鸾就要抖落伞上积满的白雪。

“殿下,您可冷?”青鸾抽着鼻尖,开口问她。

平阳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她伸出手去接住从纸伞上掉落下来的白雪,摇了摇头,“不冷。”

只要想到一会就能见到暮云,她便一点也不觉得冷。

可这回平阳在小太监的背上踮了许久的脚尖,都没有见到暮云的身影。

午时,早就过去了。

里面的幕僚一个接着一个走出来,最后在翰林院的大门要关上之前,平阳着急地问道:“里面没有人了吗?”

守门的宫人抬起头一看,看到了平阳的小脑袋,立刻会意她问的是谁,朝她躬身回道:“回禀殿下,太史大人今日没有过来,听说是家中长者病重了。”

“病重了...”

她从小太监的背上下来。

尔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再踩上小太监的后背要问那个守门的宫人暮云几时回来时,翰林院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咚!”

重重的一道关门声,似是敲在了平阳的心上。

她郁闷地从小太监的后背上下来,在地上跪了一早上的小太监身子已经冻得不行,全身止不住地抖着。

青鸾给他递了一枚碎银子,他低头道谢后赶紧跑了,这活可不好干。

平阳站在雪地里,那些雪都要堆到她膝盖上了,那张小脸,那双小手被冻得通红。

“殿下,走吧。”

青鸾拿起一旁的纸伞,扶着她一步一步往芷阳宫走。雪地上,留下两串长长的足迹。

之后的几日,她都没有在翰林院外见到暮云。

“父皇,云郎家中到底出了何事?”平阳心中不安,只好跑到御书房中问她的父皇。

大昭皇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只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她。他本不想搭理她和暮云的事,可这件事他不想瞒着她。

平阳从他手中拿过折子,上面是暮老爷子的笔迹,暮云的祖父曾在朝中任过中书令。

折子上写着,暮老夫人病逝,但心中有一憾事,便是孙儿暮云的终生大事。她恳求大昭皇帝能给暮云赐婚,了了她心中的憾事。

婚配的是与暮氏有世家之交的蔺氏一族的长女蔺珠,她是名誉大昭的才女,年方十四,与暮云自小青梅竹马,是一桩天作之合的喜事。

看到大昭皇帝最后亲笔拟下的一个“允”字,平阳手中的折子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

她的嘴微微张着,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一行接着一行落下,与掉落到地上的折子一般无声无息的。

“平阳...”

大昭皇帝叹了一声气,对着她僵硬的背影叫了一声。

“儿臣,儿臣不怪父皇...”她没有回头,不想让宠爱,放任了她多年的父皇为难,更不想让他看到此时自己泪眼模糊的样子。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平阳的脑子一片混沌,灵台没有一丝清明,她沿着铺满白雪的石阶走下去。

走着走着,她又来到了挂满垂柳的城池尽头。

宫墙的墙角,堆满了这几日下的积雪,没有人清理。

她跑过去,跪在地上,哭着一下接一下地扒着上面的积雪。

那些冰刺刺穿了她的手指头,有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手指尖上滴落下来,滴落到她的裙裾上,浸染成了一层层湖色的绸。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她扒累了,直接将脸贴在那些冰冷刺骨的积雪中,那些苦的咸的泪水全都渗入了那堆皑皑白雪里。

青鸾找到她时,整个人用手紧紧捂着嘴巴。

平阳的十根手指头,没有一根是完整的,上面沾满了血迹,十分的骇人。她将她带回了芷阳宫,给她盖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锦被。

她的身子,已经冻得十分僵硬。

太医赶到后,在里面救治了许久,总算是将她最后一口气提了回来,这才算平安渡过了这个难关。

芷阳宫里,沉寂了好几日。

“这个方子,是驱公主殿下体内的寒气的...”

“这个方子,是给公主殿下补身子的...”

“这些药并不苦,万不可在里面加入冰糖一起服用...”

睡梦中,平阳好像听到了暮云的声音,她睁开眼睛,青鸾见她醒来,急忙朝她挤眉弄眼。

她不解地看着青鸾,尔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蓦地坐起身子,掀开帷帐,见到了在认真吩咐宫女煎药的暮云。

“殿下。殿下遭寒气入侵,伤了五脏六腑,情势危急,唐突了殿下,还望殿下见谅。”暮云见她醒了,躬身朝她解释。

“不唐突,不唐突...”平阳笑了笑,眉眼间尽是笑意。

她笑着笑着,眸光落到了暮云的腰带上,他往日里佩戴的玉佩换成了一个荷包。

平阳想起了父皇赐给他的亲事,明亮的眸光又暗了下去,她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帷帐。

“你出去吧。”

帷帐里,传来她很不高兴的一声喝令。

暮云怔了一下,尔后朝她回道:“下官告退。”

“殿下,太史大人他...”暮云走后,青鸾想要同平阳解释,被她厉声打断,“我乏了,要歇息了。”

一想到暮云娶了别人,平阳的心口上就像是被一把刀剜着似的。而且,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滴血。

实在可恶,她在心里想着。

青鸾告诉她,暮云一从徽州回来,便到她的芷阳宫来看她,还亲自查看了太医之前调配的药方,才给她分出了这么几味不同的药方,能让她的身子赶快好起来。

她什么都说到了,就是没有说到暮云娶妻的事。那日她发了火,青鸾不敢再提起此事。

平阳低着头默默喝下暮云调配的汤药,也没有开口问青鸾。她才不想问,也不许暮云再来看她。

病好后,她整日把自己闷在寝殿里,足不出户。

“公主的病还没好吗?”

大昭皇帝问一旁侍立的内侍,他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也没有听说她有再去偷偷看暮云的消息。

“禀陛下,已经好了,但公主殿下整日将自己关在寝殿里,不愿出门。”内侍躬身回道。

大昭皇帝的眉毛跳了一下,“太史去看过了吗?”

内侍仔细回忆着,回禀他,“听说,去过一次,不过被殿下撵出来了。”

“撵出来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话了。

“确是撵出来了。”内侍的身子躬得极低。

大昭皇帝去到平阳的芷阳宫时,她正在寝殿里逗着一只内廷进贡的鸟雀,她说什么那只鸟雀便跟着她说什么。

“父皇。”

见到他走进来,平阳侧过脸唤了他一声。

“身子好了?”大昭皇帝坐在她身旁坐下,满目慈爱地看着她。

平阳逗着笼中的鸟雀,回他,“儿臣的身子已经好了。”

“心里,还不舒服?”他低声问她。

平阳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他的话,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大昭皇帝的身子往后一倾,若无其事地说:“暮云他又没娶蔺氏的长女,你还郁闷什么?”

“您说什么?”

这下,换了平阳看向他。

“你不知道吗?”大昭皇帝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为何不告诉我?”平阳放下手中的狗尾巴草,站起身子问在一旁侍立的青鸾。

“殿下,您那日醒来时奴婢要同您说的便是这个,谁知您不让奴婢说,奴婢便一直不敢说。”

青鸾小心翼翼地回着。

“云郎...”想起那日她将暮云撵了出去,平阳跑出芷阳宫。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公主送一件衣裳过去?”大昭皇帝训斥眼前怔住的青鸾。

“是,陛下。”

她赶紧应下声来,拿了一件外袍后追了出去。

平阳跑到了翰林院外面,那时候午时已过,守门的小太监告诉她,“太史大人已经回去了。”

她急忙从翰林院外离开,暮云的马车,驶出了皇宫宫墙。

“云郎,云郎...”

在马车内翻看史书的暮云似是听到了平阳的声音,他将手中的书放下,掀起马车的帘布,看到平阳提着身上冗繁的衣裙,朝他的马车跑来。

她的一张小脸,被寒风刮得通红。

“停车!”暮云急忙叫车夫停下马车,从马车上下来。

“殿下。”

他的眸光中,仍旧带着对君主该有的尊崇。

“你没有娶蔺家的长女?”平阳站在他面前,止不住的喘气,因跑得太急,双眸中还隐隐带着一层雾气。

“下官说过,这辈子目下无尘,不会思索这些人情琐事,更不会娶妻生子,一生只为大昭效力。”

若是往日,平阳听到他说这番话,定会烦死,可此刻听到他说这番话心里确是喜不自胜,一丝烦忧的意味都没有。

她的手一指,“那你腰上戴的荷包?”

暮云低头往腰上看去,眸光一闪便抬起头,“这是祖母临终前赠与我的,我便要随身戴着。”

“好,好...”

平阳的嘴角轻轻往上一勾,连说了两声好后人便又昏了过去。

暮云急忙伸出手,将她接住。

“殿下,殿下...”青鸾手里抱着她的外袍从后面跑上来,见她昏了急忙将外袍披到她身上。

然后,亲眼看着太史大人将她们的公主殿下抱上了马车。

“去芷阳宫。”

马车内,传来暮云的一声喝令,车夫又调转回头,向皇宫驶去。

平阳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只有暮云和她,没有别人。她连在梦里都是笑着的,一下接着一下,笑得十分大声。

青鸾和宫女们围着她,看了一早上。

在笑完最后一声后,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双眸的是她芷阳宫的宫女,并没有暮云。

“怎么是你们?云郎呢?”她一开口,问的便是暮云的下落。

青鸾和宫女们皆掩着嘴笑,青鸾先开了口,“殿下,您已经昏了两日了,太史大人早就回去了。”

她急忙爬起来,让宫女们让开,果真没看到暮云的身影。她这里是公主寝殿,他不过是一个臣子,在这里待得太久确实不妥。

一双眸子,暗了下去。

“不过殿下,那日却是太史大人亲自送您回芷阳宫的。”青鸾走上前一步,轻声与她说道。

平阳浓密细长的眼睫眨了眨,抬起头问她,“你是说,是云郎他抱着我回来的?”

“嗯!”

青鸾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平阳的嘴角又向上扬了起来,尔后人便往软乎乎的榻上倒下去,将被子往上一提蒙住头,被子里传出她一阵又一阵的嬉笑声。

随后,大昭皇帝的内侍带着他的一道口谕来到了平阳的寝殿中。

大昭皇帝下令,命她这一个冬日都不能再出芷阳宫的门,好好待在寝殿里养病。

在冰天雪天里昏迷的那一日,寒气侵入了平阳的五脏六腑,太医说她这个冬日再受不得一点寒气,不然日后很容易复发。

所以她跑出去追暮云的那一日,才昏倒了。

平阳抬起头,满脸不悦地看着那个内侍。

他被她看得心虚,紧忙又说道:“陛下还说了,殿下养病的这段时日,每日都会派太史大人过来给殿下诊治。”

这下,平阳的脸上才有了笑意。那个内侍松了一口气,这才敢从她的芷阳宫离开。

于是,她又每日都能见到暮云了。

“殿下,太史大人来了。”

青鸾掩上窗户,跑到她面前说道。

平阳还坐在梳妆镜前,手里拿着两支珠玉簪子问青鸾,“你说,我戴哪个好?”她拿着簪子往发髻上比划了一下。

“哎哟,殿下,太史大人真的来了!”青鸾急忙夺下她手中的簪子,将她拉到软榻边上,让她躺下。

平阳的寝殿变成了一间暖阁,里面到处摆满了火盆,就连她落座的地方都要铺上一层厚厚的毛毯。

屋里暖得近乎生热,内廷给她进贡的那只鸟雀每日都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叫着。

暮云推开芷阳宫的殿门时,被屋内的热气熏到了,不仅如此,他还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

“云郎,你来啦...”

平阳侧卧在软榻上,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学着戏文上写的女子那般朝暮云抛出媚眼。

暮云只觉得胸腔里涌上来一股热气,让他抓紧放下手中的药箱,给平阳施礼,头也没有再抬一回。

平阳的眼睛眨得生疼,没眨几下视线便变得模模糊糊的,她还一个劲的眨着,压根就没留意到暮云是不是还在看她。

最后,她把自己给眨晕了。

“殿下是在养身子,这屋子里的空气本就不流通,万不可再喷洒那些让人昏眩的脂粉香味,点些让她宁神安眠的熏香最好。”

给她诊完脉后,暮云叮嘱了青鸾几句,便出了她那个热得烤烘烘的暖阁。

几乎是晕了一整个下午,平阳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她仔细一瞧,哪里还有暮云的影子。

“云郎怎么刚来就不见人了?”她从软榻上爬起,摇了摇还残留着一丝晕眩的头。

青鸾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让她喝下清醒一些,“您都晕了一整日了,太史大人给您诊完脉就回去了。”

“回去了?...”她咽下喉间的茶水。

青鸾点了点头,紧而又说道:“太史大人还说了,您是待在屋子里养病的,理应点上一些宁神安眠的熏香,万不可再喷洒那些令人昏眩的脂粉香味了...”

平阳脸上闪过一丝阴郁,恍然间想起了什么,她拿出软枕下面藏着的戏文,直接撕碎了,“什么破戏文,教的法子一点用处也没有!”

青鸾急忙蹲下身子,清理地上的纸屑。

往后,暮云再来诊脉的那段时日,平阳都不敢再对他使那些骚舞弄姿的媚人把戏,生怕他一生气,往后再也不来了。

“殿下体内的寒气,已经除清了。”

暮云取下她手腕下的软垫,放回药箱里,今日是他过来诊脉的最后一日,明日便是入春的第一日。

平阳立刻从软榻上爬起来,“那以后我再到城池的宫墙墙角那里去看你。”她的声音里,同往日一般带着期许。

“殿下的病方才初愈,还是不要太过劳累。”暮云低着头,整理药箱里的东西。

话里,是婉拒的意味。

平阳挪着步子走到他身后,垂放在身侧的双手变得十分局促,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紧闭着双眼伸出手去,从背后一把抱住暮云,“云郎,不要拒绝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心头里的小鹿,扑通扑通跳得十分厉害,简直要从她的心口里跳出来。

“殿下...”

暮云还在整理药箱的手,直接僵住。

“真的,不要再拒绝我...”平阳像是一个在撒娇的小孩子,在他的渥青色丹衣朝服上连着蹭了两下。

暮云的双眸划过一丝闪烁,脸上一片涨红,但很快便镇定自如,“殿下玉体尊贵,万不可这般糟蹋了。”

还沉浸在他温存里的平阳蓦地睁开眼,一把将他拽过来,冷冷凝着他,“你是朝堂里的一品官员,我喜欢你也是真,何来糟蹋?”

她不喜欢他这么说。

“可我给不了殿下想要的。”暮云亦是看着她,眉目里,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和尊崇。

“我知道,你不必娶我,只是不要再拒绝我对你的心意就行了。”平阳握着他的手,生平第一次变得这么含情脉脉的。

“殿下,您的药熬好了。”青鸾推开殿门,对着平阳喊道。这是她要喝的最后一碗汤药,青鸾心中高兴,喊得比平日里还要大声许多。

只是一叫完,她便后悔了,她们的公主殿下,正握着太史大人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出去!出去!”

平阳满脸不悦地看着她,吼了两声。

“奴婢错了!”

青鸾闭着眼应了一声,急忙退下。

“下官也该回去了。”暮云抽回了被她紧握的手,拿起桌上的药箱,出了她寝殿的门。

看着太史大人匆匆离去的步伐,青鸾端着手里的汤药,上前朝她跪下认罪,“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不知您和太史大人在...”

平阳没理会她说的话,恍若失神地从桌边上走开。

然后,芷阳宫里传出了她一阵又一阵的哭声和骂声。方才走出她殿门的暮云,身子僵了一下。

原来,他每一次拒绝她的时候,她真的会又哭又骂他,那些他从宫人们耳中听到的传言,如今想来竟都是真的。

他握着药箱的手紧了紧,从她的殿门外离开。

芷阳宫里的事传到了大昭皇帝耳中,他连着叹息两声,批完奏折后递给内侍一道圣旨,“去芷阳宫里传旨吧。”

“是。”

内侍得令,急忙去传话。

他去到芷阳宫里时,平阳的双眼正哭得红肿,她不得不中止那一千声骂声和哭声,跪下来听旨。

“父皇要赶我走?”听完旨意后,平阳错愕地看着传旨的内侍。

圣旨上,是要她移居公主府的消息。

内侍低下头,轻声告诉她,“殿下,翰林院已经换地方了,就在公主府府邸的隔壁。”

这下,平阳才知晓她父皇的一番苦心。接下圣旨的那一刻,她又是哭又是笑的。

传旨的内侍走后,青鸾瞧了瞧这道明晃晃的圣旨,又瞧了瞧平阳,双眸里生了亮光,“殿下,我明白了!”

平阳还在抽着鼻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明白什么了?”

青鸾走上前,神神秘秘说道:“方才太史大人走之前,不是让殿下不要再到城池的尽头去看他了吗?您仔细想想,他是何用意?”

平阳抹了抹脸上的泪珠,不解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圣旨,“你是说,云郎他方才不是在拒绝我,而是怕我白跑一趟?”

“正是呢!”青鸾用力点头。

她抓着青鸾的手臂,破涕为笑,“快,快点,我们今日便移居公主府!”

这是暮云第一次,没有拒绝她的爱意。

“是!”

青鸾龇牙咧嘴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跑了出去。

芷阳宫里忙活了好一阵子,于是,在平阳十六岁冬日的最后一日,她从芷阳宫里搬了出去,入了公主府。

第二日一早,她是被隔壁翰林院的读书声吵醒的。

那些读书声里,仿若有暮云的声音,也有翰林院其他幕僚的声音。她让青鸾给她穿上外衫,出到院子里,耳朵贴到墙上,隔着一墙之隔仔细辨析哪个是暮云的声音。

“殿下,可曾有听到?”青鸾倾着身子在她背后,小声问她。

平阳皱了皱眉头,又将耳朵贴近了些,可仍旧没听出哪个声音是暮云的,“云郎真的在里面?”

她有些怀疑。

“翰林院的大人们都迁到了这里,太史大人是翰林院的管事,必定是也在里面的。”青鸾满脸肯定地说道。

“那你去寻个椅子过来。”她想亲自看一眼。

“可是,这墙...”青鸾犯难地看着她面前的这堵高墙,就算是再搬来两个椅子,凭她们公主殿下这样的身段,也未必能看得到。

平阳瞧出她的心思,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一下脚,指着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小太监,“那你们两个,过来!”

“是。”

两个小太监细声细语地应答一声,便低着头过来。

“蹲下。”

她命令道。

“殿下,您小心些...”于是,在青鸾的目瞪口呆和担惊受怕下,平阳骑上了两个小太监的肩头,让他们驮着她矮小微胖的身子往高墙上攀爬。

“快点,再使点劲!”

平阳催着他们,她的手够到了墙头,却仍旧不够高,底下的两个小太监身子瘦弱,只使了几下劲便没什么力气再继续驮着她往上爬。

“少时陈力希公侯,许国不负为身谋...”这时,暮云的声音,从一堵高墙那边传过来。

“若是我今日见不到云郎,定治你们的罪!”可是,平阳没有听到,她在不停催着那驮着她的两个小太监。

“殿下,殿下,是太史大人的声音。”青鸾耳尖,轻轻扯了扯她的裙角。

“云郎?...”

平阳又将耳朵贴到高墙上,可她的耳朵刚碰到石砖上,身子就剧烈摇晃起来,“哎哟!”伴随着一道尖叫声,她从两个小太监的身子上掉落下来。

两个小太监急忙跪下,哆嗦着身子哀求着,“殿下饶命,殿下饶命...”他们身子瘦弱,又驮了她许久,这才将她摔了下来。

而他们的公主殿下,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揉自己的屁股。

隔着一堵高墙的翰林院,也没了读书声,却传来一阵哄笑声,谁都听得出来,这道惨烈的尖叫声,是隔壁公主殿下的。

她刚搬进公主府的第一日,便在暮云面前闹了笑话。

平阳心中一恼,戳着青鸾,“快,快扶我起来!”

听出她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高墙那边的哄笑声更盛,没有一点要收敛的意思。

“你们谁敢笑?我定要告诉父皇,让他将你们一个个都拉去治罪!”平阳站在椅子上,叉着腰大骂。

这一下,哄笑声才停了。

“殿下,可还要紧?”

过了一会,高墙那边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是暮云的。

此刻听到他的关切声,平阳非但不欢喜,心头的怒火反倒更盛,她不喜欢自己在他面前闹笑话,她四处瞧了瞧,指了指地上的一块锋利的石子说道:“拿过来。”

青鸾听了,踌躇着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石子递给她。

“暮云!你身为翰林院的太史,就是这么管教他们的,敢这么嘲笑自己的君主?!”

说完,她咬着贝齿,用力扔出手中的石子。

她手中的石子不偏不倚,砸到了暮云的额头上,石子锋利,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太史大人,太史大人...”方才还在哄堂大笑的幕僚们,此刻脸色全都变了。

“是下官的错,下官今后会好好管教他们。”他低着头,有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滴落到地上。

听了他的话,平阳才从椅子上下来,青鸾上前去给她揉了揉屁股,这下她的气才慢慢消了。

可太史大人的额头上,却留下了一道伤口。

一整个春日,平阳都只能贴着耳根子听一堵高墙那头暮云的声音,她见不到暮云,不知道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直到,他的生辰。

“你的额头,怎么了?”他的生辰宴上,平阳当着众人的面走到暮云面前,颤着手摸了一下他额头上的伤痕。

她欢喜了多年,日日挂在心尖尖上的人,额头上什么时候添了一道伤痕,她竟不知道。

“殿下不必忧心,一道伤痕而已,日后会慢慢变淡的。”暮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

“我去叫宫里的太医给你调药,定能消去的!”平阳听不进他说的话,转过身子就要去太医院叫人。

“殿下!相貌不过是供外人看的面上之物,伤了便伤了,下官并不介怀!”暮云大声叫住她,额角上现了一道青筋。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这么大声跟她说话。

“可,可你是大昭第一美男子...”平阳哭着,他的相貌毁了,那他还怎么当这第一美男子。

“我从未将这些名头放在心上过,也请殿下不要惦念。”他躬着身子,恳求她。

“殿下又何必在这鬼哭狼嚎的,若不是你,太史大人的额头上怎会有这道伤痕?!”

围着他们看的宾客中,有人出声斥责道。

“你说什么?”平阳双眸一滞,看向从人群走出来的那个人,他是暮云的幕僚。

“自你搬入公主府的第一日,大人的额头上便添了这道疤痕,你却还在这虚情假意!”

那日,翰林院的幕僚们是亲眼看着暮云忍了一日的伤痛,才回府治理伤口的。

“住口!”

暮云喝斥他一句,他的脸上,第一次露了怒意。

平阳整个人呆住,她想起来,那一日她听到哄笑声心中恼怒,便将过错都归到暮云身上,朝他扔了一块锋利的石子。

原来她扔的那块石子,竟毁了他的相貌。

“大人,就是她害的你,就是她害的啊...”翰林院的幕僚们看着她不知羞耻的追了暮云这么多年,还害他毁了相貌,终于将忍了多年的话说出来,纷纷走上前指着平阳破口大骂。

更有人,朝她扔了餐食。

“殿下,殿下!”青鸾刚将她护住,便被人一把拉走,推到了外面。

“住手,住手!”暮云上前与他们推搡,可是一点用也没有,那些糕点果子饭菜全都朝她身上扔去。

平阳恐慌,被他们逼得无路可退,人跌倒在地。她只能尽力避着,将头埋在双臂里,一个劲的哭着。

突然,有人护在她身前,替她挡了那些砸在身上的餐食。她抬起头一看,映入双眸的是暮云的脸。

“云郎,你快点让开!”平阳哭着拉他,不愿让他受这份屈辱。

“殿下玉体尊贵,更不该受此屈辱。”他的眉眼里满是清透和尊崇,没有一丝痛苦。

那些餐食全都砸在他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

“住手!都给我住手!”

平阳咬着牙,满脸狰狞地从地上站起来,将暮云护到身后,她的身子在颤抖着,“我知道,你们看不惯我缠着云郎缠了这么多年,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缠着他!还你们翰林院清净!”

“殿下...”

尔后,她听到了身后人的轻唤声。

平阳回过头,伸手抚上他额头的伤痕,“云郎,你额头上的这道伤痕,我会还给你。”

她朝人群走去,那些人给她让开一条路,她走到桌边上,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用力往自己的额头上划去。

“不,不要!”

暮云冲过去时,已经晚了。

她的额头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炙热的鲜血从她的额头上顺着脸颊滑下来。

“殿,殿下...”青鸾推开眼前的人,整个人愕然,跑上前去扶住她。

“咣当!”她手里的刀落到地上,砸出一道声响,“今后,我便不再去叨扰你。”

她笑着对暮云说道。

在平阳十六岁的这一年,她不仅毁了暮云的相貌,毁了自己的相貌,还与他断绝了往来。

她躺在公主府的软榻上,看着青鸾哭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可她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奴婢吩咐了太医院的太医们,给您用的都是最好的药。”这些日子,她听到青鸾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这一句。

这张脸,她已经不在乎长什么样,反正日后她与暮云再无旁的干系。

大昭皇帝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将翰林院的幕僚们全都杖责了二十大板。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容貌毁了,他的心里最是难受。

“你这额头,还疼不疼?”大昭皇帝摸着她额头上的纱布,颤着声问她。

平阳摇了摇头,冲他笑着,“父皇疼爱儿臣多年,也任由儿臣胡闹了多年,今后儿臣便少给父皇少添些麻烦。”

“这下,你倒是乖巧了。”虽是玩笑话,可他的话里,却透满伤怀。

“云郎一心只为大昭效力,对父皇亦是忠心耿耿,父皇莫要因为儿臣怪罪了他。”他临走前,她对着他的背影说了这番话。

大昭皇帝怔了一下,迈开步伐走出她的公主府。

每日清晨,翰林院里的读书声依旧响着,平阳公主追了太史大人多年的这一桩事便渐渐被人们忘了。

知晓她在公主府中没有玩物,内廷又给平阳进贡了宠物,这回是一只全身长着白毛的小狗。

平阳每日都抱着那只小狗,躺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青鸾会在她每日躺下的时候,给她擦拭药汁,她告诉她,太医说这个药汁可以淡化伤痕,所以她每日都要给她擦上几遍。

“可我瞧着,却是一点用也没有啊。”平阳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明显不信那些太医说的话。

“殿下,每日擦上一些总是好的,没准日子久了,就见效了。”每当这个时候,青鸾便会将她按回椅子上,仔细替她抹上药汁。

平阳也懒怠再管她,便任由她捣腾着。

只是这一日,平阳要抱着她的小狗晒太阳时,在府邸里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它的踪迹。

“是不是你们出去没关好府门,让它跑出去了?”平阳的面前,跪了一排的宫女太监。

他们皆摇着头,说出入是仔细关了府上大小府门的。

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宫女,跪在她面前,“殿下,院子里与翰林院隔着的那堵高墙下面...下面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狗洞,殿下的宠物定是,定是跑到隔壁翰林院去了...”

那宫女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

平阳急忙起身,走到那堵高墙前面,蹲下身子一看,还真有个狗洞。

她站在原地,眼皮子动了动,双手来回交织着。

“你们先去翰林院里寻寻看,就说殿下的宠物丢了,这才过去叨扰。”到底是青鸾的心思细些,看出了她的忧虑。

“是。”

几个宫女太监出了公主府的门,往隔壁翰林院去了。

两柱香的功夫后,那几个宫女太监哭丧着脸回来了,“殿下,奴婢们在翰林院里寻了一圈,都没见着您的爱犬。”

“我自己去!”平阳盯着他们看了一眼,抬步走出公主府的门。

打从她受伤后,从未出过公主府的门,青鸾责骂了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几声,便追了出去。

平阳低着头,走到翰林院的门口时,听到了狗叫声。

她抬起头,看到身穿一身渥青色丹衣朝服的太史大人手里,正抱着一只全身长满白毛的小狗。

这是时隔两年后,她第一次再见到暮云。

这一年,她十八岁,暮云二十岁。

“公主府里的宫人漏找了后院的一处墙角,下官过去寻了一遍,正好见到它在草地上跑,便拿来还给公主殿下。”

暮云将怀中的小狗递上去,他额头上的伤痕,淡了许多。

只是,仍旧能瞧得见。

平阳看着他,眸光微烁,她抿了抿唇,道了声谢,“谢太史大人。”兴许是见到了自己的主人,小狗在她的怀里闹腾得很。

她怕它再跑掉,转身要从翰林院的门口离开。

“殿下稍候。”暮云从袖中拿出一包药,递与她,“这药拿回去煮水,用锦帕沾上,敷在伤口上,能淡化伤痕。”

平阳顿了一下,只稍稍回他一句,“不必了。”便从他面前离开。

青鸾追上来时,只看到暮云举着手里的药,平阳手中抱着小狗从她面前经过,一眼都没再瞧太史大人一眼。

暮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药,这是他在她额头划伤后,他一直钻研医书寻出来的方子。

那段时日,他不知用自己额头的伤痕试了多少方子。

“殿下,那药兴许是管用的...”青鸾不敢多说太多,可她心里知晓,太史大人一直都是在为她好,每次替她医病开出的方子,都是太医院中少有的良方。

“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平阳斥了她一句,进了府门后,便叫宫人们将那个狗洞给补了。还让一个小太监寻来一根狗绳,“这回看你还往哪跑。”她点了一下那只狗的鼻子,将绳子套上它的头。

只有青鸾,还在为怎么拿到太史大人手中的那包药犯愁。若是公主殿下额头上的伤痕能好,那她便是挨几下板子也没什么。

平阳晌午歇下后,她悄悄出了公主府的门,到翰林院外守着。

暮云提着书卷从翰林院出来时,被躲在墙角的青鸾叫过去了,“太史大人,太史大人...”

一见到他的身影,青鸾便小声叫他。

“姑娘可是为了这个而来?”他走上前,从袖口中拿出那包药。

“大人才智双全,奴婢便是为了这个来的。早前殿下在,奴婢不敢拿,所以这才悄悄过来找大人要。”

青鸾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那包药。

“这原就是我为了公主殿下准备的,你拿回去吧,若是用完了,再来找我取便是。”

暮云将手里的药递上去。

“奴婢替我们殿下谢过大人。”青鸾握紧手里的药,朝他道谢后匆匆回了公主府。

平阳还未睡醒,青鸾便将药汁抹在了她额头上。

好在她只动了两下,并未被她弄醒。

只是醒来时,她闻到了一股与往日不同的药味,“这抹在额头上的方子换了吗?”

她开口问青鸾。

青鸾给她倒茶的手顿了顿,装作不知情般回她,“晌午时太医院来人了,说是给殿下换了一副药方。奴婢往手背上试了试,只觉得清清凉凉,倒像是比之前给殿下用的那些好用许多。”

“殿下不喜欢这药味?”青鸾将手里的茶杯递上去。

“不是。”平阳摇了摇头,喝下杯中的茶水。

这药味,她虽没闻过,可却不像是太医院的那些老太医们能调配出来的。

每次给平阳的药用完后,青鸾便悄悄去到翰林院外面,等着暮云出来,找他拿药。

每一副药,都是由暮云亲手调配的。

几个月后,平阳能明显察觉得到,额头上的伤痕确是淡了许多。她盯着铜镜中的这张脸看了一会,回过头,“这药方是太医院里哪位太医调配的,你找他过来,我当面谢一谢他。”

青鸾的双眸闪过一丝惊慌,忐忑不安地捏紧袖口,“就,就是徐太医配,配的...”

平阳盯着她忐忑不安的手,“好,那你把他叫过来便是。”

青鸾却紧紧抿着唇,站在原地没敢动。过了一会,她跪到地上,小声哭着说道:“殿下恕罪,这药不是徐太医配的,是奴婢找太史大人拿的...”

她将头抵到地上,久久的,都未听到平阳说话,她抬起头来,悄悄看了她一眼。

看到她脸上悲切的神情,青鸾的心如被刀割过一般,哭着与她求情,“殿下若是要怪,便怪奴婢好了,千万不要怪太史大人,他也是为了殿下好。当初殿下大小病,都是太史大人亲自照看的,他对殿下...”

“住嘴!”

平阳大声斥道,青鸾的身子颤了一下,只哭哭啼啼的,没敢再回嘴。

“如今你这翅膀硬了,竟敢私下找翰林院的臣子拿药!”平阳将外面的宫女叫进来,让她们拿戒尺狠狠打了她二十下手掌心。

青鸾只紧紧闭着眼,咬着牙忍着,一下也没有叫出声。

捆在院子里的小狗,叫了一整晚。

暮云拿着手里的药,在翰林院外站了一整晚,只听到公主府里的狗在不停叫着,却未见青鸾出来拿药。

他拿着手里的药,有好几次想走到公主府外去敲门,可瞧了一眼公主府牌匾上的三个字,又退了回去。

一整个夏日过去了,青鸾都没有再过去找他拿过药。暮云隐隐察觉得到,这件事是被平阳知道了,这才没让青鸾再过来。

不过他算了一下日子,她入夏之后便一直用他调配的药,想必现在额头上的伤痕也消得差不多了。

平阳的额头留下伤痕后,大昭皇帝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他六十岁大寿这一日,两年都未出现在他寿宴上的平阳,这一年出现在了寿宴上。

太史大人,便坐在她对面,他的身旁,挨着的是相府的千金小姐。

“云郎,你多吃些。”她不停地往他的碗碟里夹餐食,不过都是暮云喜欢吃的糕点。

平阳如往年在宴席上的一般,仍旧喜欢吃那些沾着油光的餐食,不喜碰那些填不饱肚子的糕点。

皇帝和皇后瞧了他们的小女儿一眼,见她吃得很香,目光从未在对面的太史大人身上停留过一眼,这便也稍稍放心了。

“呀,云郎,你这衣袖沾了些糕点粉屑,我帮你擦一擦。”相府的千金小姐拿出自己的丝帕,当众便要给暮云擦拭衣袖,“下官自己来就行。”暮云婉拒她。

“这茶水凉了,我让宫人们再给云郎换一盏。”

她与暮云说的话,对暮云的关切,一句句一声声皆传入平阳的耳中,让她嚼着嚼着嘴里的饭食,嚼得有些难以下咽。

“怎么了?我给云郎夹的这些糕点不都是云郎素日里喜欢吃的吗?”她委屈地诉了一声苦,尔后看了一眼对面的平阳,捏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难不成,云郎喜欢在宴席上吃那些泛着油光的水晶肘子吗?”

平阳听得出来,她这是在指桑骂槐。

只是,她觉得她捏着声音的样子实在耳熟得很,仔细一想,倒像是她十六岁那年落入荷池前听到的那句叫声。

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她终于抬起了头,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相府千金,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晶肘子走过去,“啪唧!”一声扔到暮云的餐盘里,“你说的没错,云郎就是喜欢在宴席上吃水晶肘子!”

尔后,她弯身拿起那个装满糕点的碗碟,“你夹的这些糕点,他一块都不喜欢,我倒是喜欢得很,我替云郎把它们全都吃了,也算不枉费你对他的一番苦心。”说完,她将碗碟里的糕点全都塞入口中。

那个放荡不羁的吃相,将寿宴上的臣子们全都震住了。

“咣!”地一声,她将扫荡光的碗碟重重放到她的面前,对着她说道:“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你!你...”相府家的千金小姐指着她,脸涨红得说不出话来,这哪里有一点公主殿下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市井街市上的泼妇。

她气急,瞧着那些在宴席上看着她笑的宾客,觉得无地自容,哭着从暮云的身边站起来,扭捏着身子走了。

平阳一屁股坐到她的位置上,继续吃着桌上的餐食。

眼前的这一幕,让暮云勾起唇角,眸底生出一丝浓郁的笑意。

“咳咳咳...”

坐在主位上的大昭皇帝,掩着嘴装作咳嗽几声,嘴里却乐开了花。他这个霸道骄横的公主殿下,到底是舍不得她的太史大人。

散席后,暮云追上前去与她道谢,“方才,多谢殿下替我解围。”他的模样,还是同以前那般恭谦。

“不必道谢,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多半也是故意说与我听的。”平阳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不快。

“无论如何,殿下都是帮了下官的忙。”暮云的话里,有想要报答她方才相助的意味。

“你若是真想道谢,便将自己额头上的伤痕医好,顺便,也将本殿下额头上的伤痕医好。”

她指了指他的额头,也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暮云笑了笑,从袖口中拿出上回要给她的药,“殿下将这药拿回去,再敷上一个秋日,额头上的伤痕定能尽除。”

这药,他每日都随身带着。

可他能治好她的,却治不好自己的了。

“行,那本殿下就暂且再试一试。”她夺过来,傲娇地睨了他一眼,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马车行了不到一里路,里面便传出一阵阵偷笑声。

青鸾也跟着她笑,她知道,她们公主殿下的心里方才在寿宴上便已乐开了花,左不过一直在忍着罢了。

院子里的狗洞,又被平阳悄悄挖开了。

公主府里的宫人们无意中发现了那个狗洞,想要再和稀泥填补上时,被她冷不丁斥了一句,他们这才不敢再围着那个狗洞转悠。

她养的那条狗身上的狗绳也不见了,宫人们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殿下,要不要再去寻一根过来?”有个眼瞎不怕死的小太监走到她跟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她淡淡回了一句,“不用了,一根绳子而已,丢了便丢了吧。”

“可若是您的爱犬再跑到隔壁的翰林院去,就麻烦了。”他比平

小说《暮云深处相思尽》 第1章 试读结束。

暮云深处相思尽

我不知道《暮云深处相思尽》这本书为什么看得人这么少,评分这么低,但这本书文笔故事都不错!

凉小小类别: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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