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螭

在彻底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做。

我的前男友要结婚了。

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惯会打压我。

他很聪明，总是委婉地点出我的缺点，暗示我配不上他。他能和我在一起，是施舍，是怜悯。

当时我年纪小，信了。我有一段时间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由于极度缺爱，我疯狂向他索取安全感。我承认我的控制欲很强，但他也是确实不让人放心。

果然啊，他出轨了。

或许不该叫出轨，那大概算无缝衔接。

我太傻了，以死相逼，他却只以为我又在发疯。

他说：“张绾，你真是个疯子。你别死我面前就行。”

我今天不是去死在他婚礼上的。他不配我用命报复。

只是想送一份惊喜而已。

我偷偷替换了电脑里的文件，坐在角落观赏新郎新娘上场。大厅的婚礼进行曲突然变成了一段录音。

哦，没什么。就是我前男友和他哥们讨论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妻子“出意外”然后他骗保、吃绝户的谈话。

世上无难事，只怕没有钱。我有钱，所以雇私人侦探帮我跟踪我亲爱的前男友，顺便录下了这段对话。

我也是好意提醒他未婚妻他是个怎样的人。如果女方还是要跳火坑，我也没办法。

事情都办完了，我也该跑路了。

我开车到了市区，又换乘公交车、地铁、飞机到了另外一个国家的小城市。每换一种交通工具，我就换一套衣服和装扮。有时候是女生，有时候扮男装。

我出发前就检查了全身和带的衣服，没有任何定位追踪设备。

就这样，我很顺利的到了北欧某国。

去滑雪，去看了极光，一个人自由自在，除了孤独，没有缺点。

我憎恨孤独，可命运就是赐我孤独，像一个诅咒，我无法挣脱。

算了，那就不挣脱了，也挺累的。

我希望他找到我，但是我乔装出逃，费尽心思，他应该不可能找到我了吧。

即使他找到我，我敲碎了他的白月光，他大概也会敲碎我的。

第七天晚上回旅社，我发现玄关的鞋被动过了。尽管被精心摆好，还是和我出门前不一样。我特地留意过。

他真的找来了。

他既然出来了，必然也知道我敲碎了他心爱的白月光的棺材吧。

现在他的白月光连灰都不剩了。我开始大笑。

笑完了，我在房间里寻他，可是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鞋子或许是工作人员弄歪了，也有可能是进了小偷。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应该迫不及待地质问我，或者干脆二话不说就拧断我的脖子。

我躺在床上，看着吊灯，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前几天晚上没有的，那种被监视的感觉。

“阿螭……明天要一起去看冰洞吗？”我看起来像自言自语。

没有回应。

半夜我起来上厕所，没有开灯。出来洗手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绾绾你看，我说过了，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双手从背后圈住我。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眼镜子，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我确实有被吓到。其实今晚我有预感，但是他出现的方式总是这么突然。

“你是怎么做到的？查监控？”我自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不，只是靠嗅觉。”

“你好狗啊。”

“承蒙夸奖。”

“有一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只是一直没问。现在我想知道答案。”

他握住我的一把头发：“你想知道的，我都会给你答案。”

我肯定地说：“你爱我。”

“嗯。”

“为什么？”我按住他不老实的手，“别和我说是因为我在水库救了你。你那次根本没有被困住。”

我无数次回忆起救他的那段经历，那捆网线……其实他完全可以靠自己挣脱。

按照这么推测，最可能的情况是，他故意的。故意被困住，装晕，在我的必经之路等我。

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救过我。绾绾，不是水库那次，是很早很早之前，你就救过我。”

螭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大概在几百年以前，鲛人的种群兴盛繁荣。

但人类发现了他们。

鲛人的泪眼会化作珍珠，皮肤可以制作上好的锦衣，更有传说记载，吃鲛人肉可以长生不老。

人类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贪念生，杀戮起。

很长一段时间，人类大肆捕杀鲛人。有的鲛人被捞上岸后当场杀死，有的则被运送到贵族和皇室圈养起来。

螭是后者。他那时也被抓了，被关在皇室地牢。

他那时只是一只小鲛人，因为年纪小，又长得漂亮，幸免于死亡，但躲不掉被皇室中人虐待殴打的命运。

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皇室血脉，内心比污泥还要肮脏龌龊。他们对他施虐，得以获得**。

他对人类近乎绝望。

但是光出现了。

那个不受宠的七公主自己瘦瘦巴巴，却还经常省下吃的给他送来。

“后来呢？”我问，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小鲛人的身影。脏兮兮的，有点可怜。

“后来……她放我走了。而她惹怒了皇帝，死了。”

他的声音嘶哑，我给他递了杯水。

他接过水抿了一口：“我听阿婆说的，人类有转世。我那时就想，一定要找到她。我要变成男人保护她。”

我笑了，明知故问：“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把头靠在我的肩窝上，“我在路边装晕，被她救了。我就知道，她就算不记得我，也还会救我的。”

我笑出了声：“你觉得我是几百年前救你的人？”

螭看着我不说话。

“亲爱的，她是她，我是我。就算我真的是她的转世，我们也不是一模一样的人了，你懂吗？我敲碎了她的棺材，你应该恨我，你懂吗？”

螭十分执着的重复：“我不懂。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就凭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不，凭气味。”他很坚定地回答。

大概是我眼神不善，他又马上补充：“凭、凭你救了我，主要是因为你善良。绾绾，我没有骗你。”

“我不是她。”我掏出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血管清晰可见，“我也想长生不老，也想尝尝你的肉是什么味道。阿螭，我和那些贪婪的人类没有区别。”

他小心翼翼的卷起袖子：“我大臂内侧的肉嫩，你要先吃吗？”

我有被无语到，抽了刀放回兜里。

他继续说：“吃鲛人肉不能长生不老，生死是自然规律，不可避免。”

其实在砸开棺材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就涌现了很多记忆。它们很自然的与我现在的记忆融合。

我已经分不清我到底是那个七公主的转世，还是单纯是拥有她记忆的另一个人。

我也同样分不清，螭爱的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

后来我和螭去了世界各地旅游。

我已经不在乎他到底爱的是谁了，只要有人愿意真心陪在我身边就好。

我买了很多吊带裙，遇到合适的天气就会穿。

我的身体上依然很多伤疤，我也没打算去修复。

他说很好看。我说他要是穿上也会很好看的。

美丽无罪。

小说《鲛人螭》 4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