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孙家的媳妇儿多争气，给他们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

“就是就是，人家这才结婚一年多肚子就这么争气，不像某些人，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就好像那不下蛋的老母鸡，只知道浪费粮食。”

林晓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住地往我这边瞟，我知道她嘴里那个“不下蛋的老母鸡”说的就是我，她这是在为她的堂哥林之臣打抱不平。

我没接她的话茬，只是默默地夹着菜，坐在我旁边的林之臣似乎也没有要搭腔的意思，我看了他一眼，希望他能说点儿什么，然而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许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林晓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但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她还是故作镇定地清了清自己的喉咙，准备第二次“攻击”我。

不过我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我去看看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扔下这句话，我便转身就走，我知道林之臣家里的这些亲戚们一直都看不上我，觉得林之臣娶了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败笔，不过好在林之臣并不这么觉得。

起身离开以后，我依旧能听到身后的那群人对我的议论。

“她嫁给小臣都这么多年了，肚子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莫不是有什么病吧？”

“谁知道呢，这女的我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她，总觉得她不干不净的，正常女人哪有结婚这么久都没怀孕的啊！”

“就是就是，好在小臣有先见之明，没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

“去去去，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低着头，快速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她们说的话却也还是一字不落的都落进了我的耳朵里。

眼眶止不住的发酸，眼泪似乎也有了想要溢出来的架势，我连忙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抬手准备揉揉自己酸胀的眼睛，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身后抓住了我的手，受到惊吓的我猛地将手抽了回来，转身就看到糖糖站在我的面前。

糖糖是林之臣表姐家的孩子，因为林之臣的表姐和表姐夫忙于工作，经常没时间照顾糖糖，有时候他们会把糖糖放在我们家，让我帮忙照看，所以糖糖跟我的关系一直不错。

“糖糖，怎么啦？不去好好吃饭，怎么还到处乱跑呢？”我蹲下身来看着面前一脸天真的孩子。

糖糖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我，随后说道：“舅妈，你哭了？”

我抽抽鼻子，眼神也有些躲闪，“没有，舅妈没哭。”

“真的吗？”

“真的，舅妈没有骗你。”

糖糖闻言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像是安抚一般，“舅妈是好孩子，好孩子要有奖励。”

听着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糖糖准备怎么奖励舅妈啊？”

“我要告诉舅妈一个秘密。”说到这里，糖糖凑到我的面前，随后还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就好像她接下来要说的真的是什么天大的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机密一样，“小舅舅要有宝宝啦！”

糖糖说完以后，我就被她给逗笑了，果然小孩子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口中的“小舅舅”就是林之臣，我又没有怀孕，林之臣哪里来的宝宝啊。

“真的，糖糖没有骗你，小舅舅真的要有宝宝了！但是宝宝的妈妈不是舅妈你哦。”

糖糖这话一出口，犹如晴天霹雳，让我好一阵子没有缓过神儿来。见我没反应，糖糖伸手戳了戳我，“舅妈，你没事吧？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告诉你的，要是让小舅舅还有妈妈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打我的**的。”

我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面前的孩子，张了张嘴，最后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来了一句话：“糖糖，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啊，”糖糖点了点头，“这是糖糖的妈妈和爸爸说话的时候，糖糖听到的。”

糖糖的再一次肯定让我更加崩溃，也因此确认了一件事，林之臣出轨了！

我又回想起刚刚离开时，饭桌上的那群人所说的那些话，他们说因为我一直不能生育，所以林之臣早就已经找好了退路，而这个退路是谁，现在看来，显而易见。

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找了第三者，并且还跟对方有了孩子。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那里的，等我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酒店的大门口。门口的保安见我神色不对，上前问我需不需要什么帮助，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摇头自顾自地离开了。

站在街边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的目的地以后，我便靠在车窗上，脑海里全是刚刚糖糖告诉我的那些话，以及在饭桌上听到的那些亲戚们的侮辱。

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敢相信，林之臣真的出轨了。

像是着急确认一般，我下了车，递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还没等司机找钱给我便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单元门，电梯停在了十一楼，是我家所在的楼层，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我疯狂地按着电梯键，恨不得现在就能一下子冲上去，冲进我的家，跟林之臣当面对质，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做过那档子龌龊事。

乘着电梯到了十一楼，门刚一打开，我便冲了出去。

站在家门口，看着那熟悉的家门，我抬手按下了密码锁，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林之臣和黎钰淑两人那副慌张的模样，我的心一下子坠入到了冰窟之中，冰冷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止不住地发抖，我能感受到我的体温在迅速流失，整个身体都变得冰冷，好似在置身于腊月寒冬，怎么都暖不过来。

而让我变成这副模样的两个罪魁祸首，就站在客厅处与我对视，脸上原本的慌张也变成了坦然。

林之臣冲我弯了弯嘴角，随后柔声说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去吃孙明儿子的满月酒去了吗？酒席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冲上前，抬手就给了林之臣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客厅里，一旁的黎钰淑也因为我这突然的举动吓得不轻，她抬手捂着嘴巴，似乎是害怕如果她发出什么声音的话，我的下一个巴掌就会落在她的脸上。

“晨晨，你这是......这是干什么啊？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林之臣捂着脸，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再一次抬起手来，然而这次林之臣却伸手拦下了我。

“晨晨，你打我可以，但是你要说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打我，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像个傻子一样被你无缘无故的打。”

“林之臣，你做了什么还需要我说明白吗？”虽然我已经极力地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我的声音却出卖了自己，颤抖的不像话，“你们两个衣冠不整地在我的家里做什么！都这副模样了难道还需要我说的更清楚些嘛！”

“晨晨，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两个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林之臣看上去有些无奈。

“误会？！林之臣，你不要当我是**行吗？！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么误会？！”眼泪不争气地从我的眼里夺眶而出，在酒宴上受的那份委屈，以及这多年来从林之臣的亲朋好友那里积攒下来的委屈在这个时间里一并都爆发了出来。

“我真的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我只是......只是尽全力的做好你的妻子而已啊，为什么都要这么欺负我，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他们是，你也是，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需要你们这么对我！”

林之臣走上前来，将我一把抱进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的。”

我努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伸手胡乱地抹掉了脸上的泪水，看着面前的他跟黎钰淑质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都衣衫不整！林之臣，你给我说实话......”

我停顿了一下，吸了吸鼻子，酸意让我的眼眶里重新盈满了泪水，只是这次我没有让它们再落下来，“你给我说实话，你跟她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

“晨晨，我们......”

“不要找借口，我只想听实话！”我有些歇斯底里，就像是一个陷入癫狂的疯子，“林之臣，我求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之臣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黎钰淑，然后开口说道：“钰淑，事到如今看来是已经瞒不住了。”

黎钰淑没有接话，她将目光转向了我。

果然，林之臣果然还是出轨了。

想到这里，我的胸口就传来了一阵刺骨的绞痛，随之而来的便是天旋地转仿佛世界要塌陷下来的眩晕感，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事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只能是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怕一个不留神我会昏死过去，而站在我面前的这对狗男女却可以毫发无伤地抱着胳膊看我的笑话。

恍惚中，我听到林之臣对黎钰淑说了一句：“帮我拿出来吧，钰淑。”

“真的要现在拿出来吗？可你不是说还不到时间吗？”黎钰淑的语气似乎有些为难。

我低着头听着两人之间的谈话，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停止了所有的思考。

“拿出来吧，你看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不赶紧解释清楚的话，我大概是要被踢出家门了。”林之臣的语气有些苦涩，但更多的还是无奈，就好像我是个无理取闹的泼妇，而他才是那个被冤枉并且想要极力澄清自己的无辜者。

我想要说些什么，但因为刚刚的那一通歇斯底里的喊叫大概是伤到了嗓子，我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我面前的两个人，看着他们离开我的视线再度走进卧室，我却连追上去痛打他们一顿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当我看到林之臣和黎钰淑两人从书房里带出来的东西时，我震惊了。

在他们两个手中的是一副巨型油画，画还没有完成，但隐约可以看得出来，画里的人是我。

就在我一脸疑惑的时候，林之臣开口了，他先是苦笑了一声，随后对我说道：“原本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但现在看来这个惊喜是给不成了。”

我用眼神询问林之臣他这是什么意思。

林之臣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难不成你连这个都忘了吗？”

“我知道，”我哑着嗓子回到，“所以这是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吗？”

林之臣点点头，“是啊，这是我想给你的生日礼物。但是你也知道，我画画不好，说好听了叫抽象画，说不好听了那就是鬼画符，所以我才请了钰淑过来帮忙，她大学是专门学美术的，但是没想到却让你给误会了。”

林之臣话音刚落，站在他身旁的黎钰淑也慌忙点头，“对啊，晨晨姐，之臣哥为了给你准备这份礼物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原本我是想着我帮着画好，然后他只管上色就行了，但是他说什么都不肯，非要自己画，说如果是让我画好他上色的话，那就不够诚心了。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埋头苦学，没跟你一起去参加酒宴也是因为要准备这副画。就在刚刚，你回来的时候，我俩正巧趴在地上商量着要怎么上色才好看呢，结果没想到却让你给误会了。”

黎钰淑面露愧疚之色，看上去就像是真的因为我误会了他们两个的关系而感到抱歉一样。

“这是真的吗？”我忍着嗓子里的不适再一次开口问道。

林之臣和黎钰淑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我走上前仔细地端详着那副油画。

画还未成型，只是打了个模糊的底稿，颜色也还没上好，都是大片大片的色块，但我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上面的人就是我，我想伸手去摸一摸这张画，但又怕会因为这个将这张画给破坏掉。

我抬头看向林之臣，他的脸上依稀可见我此前留在他脸上的那个掌印，但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依旧温柔似水，双眼之中满是宠溺，他没有怪我。

可他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愧疚，越是觉得对不起他，我想起了刚才我在他面前的失态，想到了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打的那一巴掌，那一巴掌不仅打在了他的脸上，恐怕也伤在了他的心里，因为那其中饱含着的，是我对他的不信任。

“之臣......”我一度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能是任凭眼泪再次模糊了自己的双眼，但这跟之前不同，这次我是在替林之臣感到委屈，替他感到心痛。

“钰淑，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真是抱歉了。”林之臣一边将我揽入怀中，一边对一旁的黎钰淑说道。

等黎钰淑离开以后，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林之臣，伸手尝试着触碰他脸上的那片红色，“还疼吗？”

林之臣摇摇头，将我抱得更紧了些，“早就不疼了。倒是你，嗓子怎么哑成了这个样子，不疼吗？”

“我没事的，过会儿就好了。”我紧紧地回抱着他，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心脏的跳动，那沉稳的声音还是那般令人安心，这一瞬间我在想，或许在这场婚姻当中，变了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因为周围人这么多年来的冷嘲热讽，让我渐渐地开始认为自己或许真的就像他们口中描绘的那样差，愈发敏感自卑的我在林之臣面前也更加的抬不起头来，总觉得这样差劲的我根本配不上林之臣这么优秀的人。

自卑敏感且缺乏安全感的我居然将一个小孩子的话当了真，然后伤害了那个一直爱着我的人。

“之臣，对不起。”我趴在林之臣的胸前，任凭自己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我不该那么看你，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痛骂你一顿，让你在你的同事面前丢尽了颜面，我不该......我不该打你那一巴掌，我真的......”

“别说了晨晨，别说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一切都解释清楚了，都已经过去了，没事了，我不怪你。”

林之臣温柔地亲吻着我的额头，而我早已被心中涌现出来的那股巨大的愧疚感给淹没，除了紧紧地抱着他，对他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小说《涅槃》 第1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