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蝶难飞沧海

孤蝶难飞沧海

1.

“陈老师，我决定接受这次去英国深造的机会。”

接到电话的人显然没有想到能获得这样满意的结果，毕竟他劝了温嘉宁不下十次了，她都以国内有放不下的人为由拒绝了。

诧异混杂着惊喜，令陈老师的声音不可抑止地拔高。

“嘉宁你怎么突然想通了？和家里那边协商好了吗？”

用不着协商，因为没人在意她是否离开。

不管是她名义上的哥哥，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白依依。

面上，温嘉宁还是故作平静地“嗯”了一声。

温嘉宁的回答给了导师一枚定心丸。

他更激动了，絮絮叨叨地说着：“那就好！这次机会真的很难得，之前你一直不肯去我还觉得很可惜呢！嘉宁你放心，那边安排教学的是享誉国际的大师，你过去肯定能收获很多！签证最多一个月就能下来，这段时间你就陪陪家里人和朋友......”

挂断电话，温嘉宁呆呆地愣在原地许久。

从前她是许多人羡慕的对象，虽然她家里落魄了，但不管是名义上的哥哥，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都是有权有势的豪门子弟，可以被称得上太子爷的人物，一句话能在A市横着走。

这样的他们，却都如珠如宝地呵护着她。

她身体孱弱又挑食，他们便想着法子，找各种名贵药材给她滋补，请米其林餐厅的厨师做饭。

她多看一眼的珠宝，总会在拍卖会上被他们高价拿下，只为了她一个笑容。

害怕她被人欺负，所以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他们总会开着豪车接送她上下学，像是守护公主的两个骑士。

他们比她本人更清楚记得她的例假，了解她的爱好，知道她每个动作代表的情绪。

可是，在白依依出现的那一刻，温嘉宁同时失去了他们两个人。

只要面临二选一，他们永远都会选择白依依。

正如此刻，哪怕今天是温嘉宁的生日，他们还是选择陪着白依依。

从前他们会为她精心准备礼物，格外在意的日子，在白依依出现后，似乎都不再重要。

温嘉宁缓步至窗边，看着窗外正在上演的暧昧，心里升起一股酸楚。

宽大的草坪上，身穿白裙子的女孩子娇俏地笑着，手里拿着一只水枪对着两个俊美的男人一顿扫射。

一个是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搅弄风云的豪门霸总，温嘉宁名义上的哥哥。

还有一个是在时尚圈名声大噪的多金阔少，温嘉宁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他们专属于温嘉宁的温柔，此刻尽数给了白依依，被水枪淋得湿透，却纵容地陪女孩子玩这场幼稚的游戏。

“依依，你跑慢点儿，别摔倒了。”霸总向来冷清的声音都柔和了下来。

“好啊依依，我饶不了你！”竹马语气里也尽是宠溺。

楼下传来一阵阵嬉闹声，却恍若尖锐的刀锋，直直扎进温嘉宁的心头。

白依依似乎感应到了温嘉宁的视线，伪装在清纯面孔下的恶劣暴露出来，朝温嘉宁露出一个得意又挑衅的笑容。

右手不经意地晃了晃，露出一条**版的钻石手链。

那是几个月前，许司言答应给温嘉宁的生日礼物，现在却出现在了白依依手上。

温嘉宁抿了抿唇，索性拉上窗帘，眼不见心不烦。

却没想到几分钟后，白依依会主动找上来。

2.

女孩子身上还披着许司言的外套，状若天真地笑着：“嘉宁妹妹怎么不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呀？刚才司言和阿序就欺负我一个人，可坏了。”

“我真是太笨了，刚才还差点滑到，幸好被司言接住了。怕我着凉，还非给我披上他的外套，弄得我是个小孩子一样。”白依依吐了吐舌头。

“我之前没和司言在一起之前，还觉得他就是冷冰冰的性子，没想到他会在意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随口夸拍卖会上的项链漂亮，几千万他眼也不眨就给我买了。”

“阿序也和我想的不一样，明明是个很霸道的男孩，但总是迁就我。因为我觉得他那辆机车太危险，不敢坐，他直接买了**版跑车送给我，让我来掌握方向盘。”女孩子弯起了那双杏眼，话语里是满满的炫耀意味。

温嘉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清楚知道白依依的意图之后甚至懒得和她周旋，只微微扯了扯唇角。

“嗯，挺好的。”

很明显，这回答让白依依不太满意。

女孩子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嘉宁妹妹，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白依依变了脸，眨巴那双无辜的鹿眼，甜甜道：“对了嘉宁妹妹，今天你生日司言和阿序不能陪你一起了，他们有和你说吗？”

女生露出又甜蜜又无奈的神情：“我也劝过司言和阿序留下来陪你过生日了，可是他们非说生日之前年年都陪你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今年想举办派对介绍我给大家认识......抱歉啊，嘉宁妹妹。”

本来以为习惯了，自从白依依出现，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可是听到这话温嘉宁的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翻江倒海。

按捺住情绪，温嘉宁不欲和她多说，试图绕开白依依。

看似纯良的女孩却牢牢堵住了她的出路，戴上了那副可怜兮兮的假面。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嘉宁妹妹看起来这么讨厌依依？”

这么接二连三的挑衅，温嘉宁也不再忍耐，冷笑一声。

“别装了白依依，有那功夫你多去讨好许司言和周序吧，别在我这找存在感了。”

白依依被揭穿之后也懒得再装，尖锐的指甲狠狠刺进温嘉宁的手臂，语调轻蔑。

“手下败将！你信不信不管哪一次，他们都会选择我。”

还不等温嘉宁理解她话中的深意，女孩儿拉过温嘉宁的手用力一推，尖叫着从楼梯口滚了下去。

以外人的视角看，就好似是温嘉宁将白依依推下楼。

两个男人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那身白裙已经被鲜血浸染。

白依依躺在地上含泪道：“司言哥哥，阿序，不关嘉宁妹妹的事儿。是依依太笨了，自己不小心从楼梯口滚下去的。”

温嘉宁僵硬地张了张口，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无措地重复着：“不......不是我。”

可这样的场面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正常人会从楼梯上自己滚下来，还把自己弄的这般惨烈，只为了栽赃陷害另一个人。

温嘉宁只感觉脸上猛地迎来一阵**辣的刺痛，耳畔嗡的一下。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司言。

怎么也没想到从前一直保护她，宠着她的男人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这样对自己。

许司言目光阴冷地看着她：“温嘉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周序也用那种看仇人的目光看着温嘉宁，斥责道：“温嘉宁，要是依依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我真的没有推白依依......是她自己......”

“疼，好疼......”白依依带着哭腔的喊声打断了温嘉宁的解释。

许司言小心翼翼地将白依依抱进怀里，对着温嘉宁低喝一声：“够了！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自己犯下的错事却不愿意承认，温嘉宁，你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这个词语尖锐又刺耳，温嘉宁的手不自觉发着抖，脸色惨白一片。

向来活泼爱对她撒娇的周序，看着温嘉宁的眼神也没有了温度，只留下冷漠而嫌恶的一句。

“温嘉宁，适可而止吧。”

两人紧张地带着白依依去医院，却没有注意到白依依回望向温嘉宁时得意的眼神。

女人露出属于胜利者的微笑，无声地说着：“你输了，温嘉宁。”

温嘉宁沉默地呆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也不试图追上去多作解释了。

反正他们已经认定她犯下了这样的罪行，所有的解释不过是冥顽不改的辩解罢了。

白依依说的对，她输了，输的很彻底。

温嘉宁恍惚地想着，他们三个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3.

明明从前许司言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说自己是他的小公主，要保护她一辈子。

温嘉宁小的时候，妈妈就丢下她跑了。

只剩她和酗酒成性的赌鬼老爸，每次她爸爸一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抽起皮带对着温嘉宁一顿打，骂她是个没用的赔钱货。

所以温嘉宁小时候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带着无数伤痕。

直到许司言出现。

他会在温嘉宁的醉鬼老爸打她的时候，牢牢地将温嘉宁护在怀里。

少年的肩膀并不宽厚，却充满了安全感，至今他身上还留着当初护着温嘉宁所留下的疤痕。

也是他运用许家的力量将温嘉宁的老爸送进牢里，结束了她这场噩梦。

年少之时，有人骂温嘉宁是没爸没妈的野孩子，他就不要命地冲上去和那群人打架。

哪怕寡不敌众被打的遍体鳞伤，也像个狼崽子一样不肯罢休冲着对方又打又咬，厉声道：“别让我再听见这样的话，不然见一次打你们一次！只要我活着，我就见不得别人说温嘉宁！”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后来那群人也被许司言不要命的架势吓住了，也不敢在明面上讥讽温嘉宁了。

温嘉宁第一次来例假，也是许司言红着脸给她买卫生巾，泡红糖水，在网上搜索各种注意事项照顾她。

温嘉宁一有什么情绪，不管是学习上遇到了难题，还是和同学相处遇到了问题，许司言总能注意到，然后耐心地帮她想办法解决。

温嘉宁曾经问过许司言，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向来冷傲的少年柔和了神色，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们小嘉宁善良又漂亮，值得世界上一切美好和温柔的对待。”

所有人都说，冷若冰霜的许司言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温嘉宁。

许司言就是温嘉宁灰暗人生的一道光，是她的专属守护神。

温嘉宁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少女的情愫慢慢滋生，开始对许司言身边出现的女生感到酸涩，也固执地不愿意再叫许司言哥哥。

终于在十八岁成年那天，温嘉宁吐露了自己的少女心事，向许司言表了白。

可少女的紧张而羞涩的告白没有得到回应，向来对她温柔的许司言第一次沉下脸色，冷声道：“温嘉宁，你知不知羞啊？我是你哥哥，比你大整整五岁你不知道吗？”

“收起你那些心思，不要错把依赖当成了爱情。”

第一次被冷眼相对的温嘉宁不知所措，可还是忍着泪水解释着自己的心意。

“许司言，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而且我已经长大了，也很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我一遍遍确认过，我对你不是妹妹对哥哥的依赖，是女人对男人的爱。”

“如果只是把你当哥哥的话，我不会因为你身边出现别的女生心里又酸又难受，一想到你会有女朋友就心痛......”

可温嘉宁的表白很快就被许司言厉声打断了：“够了！温嘉宁，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见。你是不是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看见个男人就饥不择食啊？”

许司言的恶语相向让温嘉宁心痛又茫然，她从未想过一直呵护着她的男孩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将她的心意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后来，温嘉宁才知道，在她告白前不久，她失踪多年的妈妈回来了，还和许司言的爸爸在一起了。

那时，许司言的妈妈才去世不到半年。

温嘉宁猜到了，许司言恨她妈妈霸占了他生母的位置，连带着恨上了她。

虽然温嘉宁的妈妈早就把温嘉宁当拖油瓶丢掉了，可她无法否认这一层血缘关系。

温嘉宁只能无措地追在他身后，不管他如何冷言冷语，她都没有放弃，因为她永远记得那个将她从黑暗里拯救出来的男孩子。

这一追就是整整五年。

直到三个月前，许司言将一身白裙的女孩儿带到她面前。

温嘉宁永远记得那一天的场景。

许司言为白依依在A市燃了满城的烟花，包下了所有商场的大屏，对着白依依告白，高调的浪漫羡煞无数人。

许司言对着她淡声道：“这是我女朋友白依依。”

他望向白依依的那双眼眸却满是柔情，仿佛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温嘉宁脑子嗡的一下，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整个世界在那刻分崩离析。

五年的追逐，不过是大梦一场。

可面上，只能强扯出笑容送上祝福。

而白依依看着温嘉宁僵硬的脸，口吻无辜而可怜：“嘉宁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感觉你见到我不太开心。你是司言的妹妹，我作为嫂子真的很想得到你的祝福。”

“求你不要排斥我好不好？这样，我真的会很伤心，司言夹在中间也会很为难。”

明明温嘉宁什么也没做，可在白依依的几句话下，她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在故意给女人难堪。

许司言一听，很快就沉下了脸，警告道：“温嘉宁，停止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再被我发现你让依依不高兴，别怪我无情！”

温嘉宁对他的爱意成了原罪。

从那天起，许司言就笃定了她因嫉妒白依依而为难她。

所以只要白依依一装无辜可怜，就是她温嘉宁的错。

失去了许司言，温嘉宁本来以为周序会站在自己那边的。

可是......

4.

可是周序也被抢走了。

她的笃定，对周序的信任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曾经的周序像个黏人的弟弟一样，成天追在温嘉宁的**后边跑。

每天都想方设法逗她开心，背包里永远装着给她的巧克力和糖果。

在她因为家庭原因失落痛苦时，年幼的周序拍拍自己的胸膛，兴誓旦旦道：“嘉宁你还有我，他们不要你，我周序永远要你。”

知道她有胃病，周序总是磨着周妈妈经常给白依依煲汤熬粥。

听不得任何人调侃她，说她的坏话，要是被他听见，就是一顿招呼。

他总是笑着露出那双小虎牙，牵着她的手说：“嘉宁你别怕，我永远陪着你保护你。”

可也就是这样的周序，在白依依出现后，承诺仿佛都不再作数。

只要涉及到白依依和她，周序的选择永远都是白依依。

那句保护你，变成了温嘉宁你不要再欺负依依了。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在白依依出现后，都离开了她。

温嘉宁从往事中抽离出来，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滚烫。

拿起体温计测了一下，将近三十九度。

可她实在没有力气去医院，胡乱吃了两片退烧药便躺下陷入了沉睡。

梦里光怪陆离，有妈妈哄她生日要给她买小裙子，后来再也没回来过。

有爸爸把啤酒瓶砸在她身上，鲜血淋漓，尤嫌不解气，又拿起皮带对着她一顿抽打，口中骂骂咧咧温嘉宁是**生的小**。

有周序失望的眼神，许司言凌厉的一巴掌，痛斥她手段下作。

可还有年少时他们对她笑着伸出双手，宠溺地叫她小公主，说要一辈子保护她。

痛苦和美好交织，一时间温嘉宁头痛欲裂。

刺耳的**打破了温嘉宁的梦境。

一接通电话，就传来许司言冷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怒气。

“温嘉宁，你作为罪魁祸首怎么能做到这么淡然，连一丝愧疚都没有吗？依依被你害的进了医院，你却连看她都不来，竟然恶毒成这样？”

温嘉宁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苦笑一声：“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相信我真的没有推她。认识这么多年，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许司言闻言更加愤怒了：“温嘉宁，你少用过去的情谊绑架我！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事，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这么不知悔改！我让你现在就过来医院给依依道歉！”

温嘉宁要脱口而出的拒绝在许司言的威胁中戛然而止。

他说：“你没忘记吧，你外婆的遗物在我手里，如果你再这样错下去，我只好想办法让你回头了。”

当初外婆去世后，留下了一对玉佩。

一只给温嘉宁，一只则是给温嘉宁未来的丈夫。

当时为了让外婆临终时能够安心，许司言配合温嘉宁做了一出戏，答应会在老人家死后好好照顾温嘉宁，做她的依靠。

所以另一只玉佩也自然而然被外婆给了许司言。

却没想到许司言为了白依依做到这份上，不惜以外婆的遗物威胁她。

温嘉宁心头第一次升起一丝恨意，他明明知道外婆对她的重要性。

可却只能强撑着发烧虚弱的身体赶去医院。

5.

白依依住的是最好的私立医院。

VIP病房里，白依依正被两个英俊多金的男人众星捧月地围着。

一个霸道邪气，正耐心地询问白依依要吃什么，只要他一个吩咐，五星级酒店的厨师便立马赶来。

另一个清冷如月，却在温声细语地安慰她，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现在整个私人医院最好的医生都在随时待命。

见到温嘉宁，白依依一双眼睛瞬间红了，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直直往许司言怀里钻。

“嘉宁妹妹，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碍眼了，所以你才会......不怪你，我都理解的。可是我真的不是想抢走司言和阿序，你放过我好不好？”

看似示弱却直接坐实了温嘉宁的罪名。

这一招以退为进瞬间让许司言心疼不已，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安抚。

“依依，你说的什么傻话，你是受害者为什么要对施暴者道歉。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丝伤害了。”

周序也连忙拿出削好的小兔子苹果逗白依依笑：“依依不难受了，你是我们的小公主，哭了我们会心疼的。”

熟悉的话语和场景，只是换了一个人对待罢了。

白依依似乎被感动了，终于不再哭，慢慢弯起那双小鹿眼：“司言，阿序，你们对我真好。”

温嘉宁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心里好像破了个大窟窿，凉风猛地灌了进来，很冷。

意识在一道冷斥中被唤回。

“既然来了，还不给依依道歉。”许司言的眼神冷的能结冰：“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她的右手骨节严重受伤，以后再也不能正常画设计图了。你毁了一个人的梦想！”

可是明明是她在自导自演啊......

看着女人得意洋洋的脸庞。

温嘉宁张了张唇，骨子里的倔强让她迟迟吐不出道歉的话语。

直到许司言将那块刻着喜字的陈旧玉佩在温嘉宁眼前晃了晃，高高举起：“你道不道歉？不道歉我就放手了。”

现在他放手的唯一结果就是玉佩从高处摔下，裂成碎片。

耳畔传来周序的催促声：“嘉宁，快道歉！本来就是你的错，为你的错误买单就这么难吗？你也不要怪我们，只是我们不能让依依白受这委屈。”

“她已经很善良了，一次次被你伤害却选择原谅，你不能仗着她心软这样欺负她。”

温嘉宁听着耳边刺耳的话语，鼻尖发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玉佩，眼眶红了。

就在许司言慢慢松开手的那瞬间，忍不住哭喊道：“不要！我、我道歉。”

看着女人戏谑的眼睛，她慢慢弯下了腰，语气艰涩：“对、对不起。”

温嘉宁不想道歉，明明不是自己的错。

可是这块玉佩是外婆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了，想到老人慈爱的脸庞，她只能折下这一身傲骨。

“没事，嘉宁妹妹我原谅你啦，只是......”白依依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呜呜地哭了起来：“只是想到几周后的设计大赛，我就很难受......我还没有完稿，手就受伤了，以后也不能正常画设计图，将永远和我的梦想失之交臂......”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

白依依的哭诉像是一把火燃烧了许司言，他原本递给温嘉宁的玉佩立马收了回来，紧紧攥在手里，不肯给温嘉宁。

面色冷厉道：“难道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为你的罪恶买单了吗？温嘉宁，没有这个道理。”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呢？”温嘉宁苦笑一声。

“你把那张设计图让给依依吧。”许司言平静道：“反正这是你欠她的。”

平静的话语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温嘉宁心头，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冰冷刺骨的寒意之中，止不住地颤抖。

温嘉宁突然觉得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像个笑话。

6.

温嘉宁定定地看着许司言，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带出鲜血，她却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许司言明明知道，她为了这个比赛，为了这张设计图，熬了多少夜，耗费了多少心血。

现在却能轻飘飘地命令她将自己的成果拱手让人，不惜以她外婆的遗物作威胁。

面对温嘉宁清亮又痛楚的目光，许司言闪躲了一下，却还是想到了什么，摇曳的目光重新坚定起来。

“温嘉宁，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依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你是罪人，赎罪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许司言紧拧着眉：“依依下半辈子都不能再正常画设计图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你只需要把这张设计图让给她，让她圆了这个遗憾而已，这算不上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周序也轻轻地拍着白依依的肩膀安慰，轻描淡写道：“是啊，司言哥说的对。你只是把这一次机会让给依依而已，以后还有大大小小的比赛，你都可以参加。你只是失去了这一次机会而已，依依失去的远不止这些。”

眼前两张面孔都让温嘉宁无比陌生。

带着笑意，给予她温暖，说着会永远保护她的形象就此扭曲碎裂。

温嘉宁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不管是她名义上的哥哥，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已经死在了岁月的河流中。

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温嘉宁努力忍住颤抖的嗓音。

“所以，如果我不肯把设计图让给白依依的话，你们就把我外婆的遗物摔碎对吗？”

闻言，许司言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烦躁。

“温嘉宁，别闹了，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就这么难吗？”

周序也无奈地看着温嘉宁：“嘉宁，你别为难我们了。”

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没有任何问题，可人凭什么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买单呢？

而且，这到底是谁为难谁啊？

温嘉宁笑出了眼泪：“你们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她咬牙重复了一遍：“是不是我不给设计图，今天我外婆的遗物就会被毁掉？”

“是。”

掷地有声的回答碎裂了温嘉宁心头最后一丝幻想。

温嘉宁红着眼，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好......我答应。”

对不起啊温嘉宁，她向过去奋战了近半年的自己道歉。

对不起，你的努力和汗水就要被辜负了，可是对比起来，外婆的遗物更重要。

“我知道嘉宁妹妹很难受，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只是我......”

见许司言和周序的目光都在温嘉宁身上，流露出几分不忍，白依依立马伸出被包扎好的右手，状若愧疚为难地呜咽了起来。

这下，两个男人也顾不得想太多，连忙去安慰白依依。

温嘉宁不想再看她漏洞百出的廉价表演，将自己的设计图署名换成了白依依提交上去后，冷淡地伸手问许司言要玉佩。

许司言像是被温嘉宁冷漠的眼神扎了一下，伸出去的手都有些发颤。

他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恐慌，近乎无措地喊了一声：“嘉宁。”

周序也在喋喋不休地解释着：“嘉宁，我们还是很在意你，也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是依依太可怜了，你也知道......”

温嘉宁没有搭理，也没有耐心跟他们多说一句话。

只是一把夺过了玉佩，转身就走。

转身往外走的那一瞬间，温嘉宁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本就发着烧的身体再也无法强撑，慢慢失去了意识。

7.

再次醒来的时候，许司言和周序都守在她的病床旁边。

见她睁眼，两个人紧张又惊喜。

“嘉宁，你没事吧？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嘉宁，我去喊医生过来，还有没有不舒服。你发着烧，怎么也不跟我们说......”

温嘉宁看着眼前他们对自己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的样子，有种回到从前的恍惚感。

可在心底，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回不去了。

温嘉宁制止了周序想要去叫医生的动作，语气淡淡：“不用叫医生了，我没事。”

许司言试图探手测一下温嘉宁额头的体温，看看是不是还在发烧。

却被温嘉宁下意识躲开了，那是生理性的抗拒。

向来冷厉的男人愣愣地看了看被躲开的手掌，心头像被刺了一下，疼的厉害。

嗫嚅着唇道：“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退烧。”

周序也小心翼翼地看着温嘉宁，带着无措的试探。

“嘉宁，你是不是在怪我们。”

可惜，男人并未在温嘉宁脸上看到哪怕一丝情绪。

女人面色平静，宛若一口枯井，掀不起半点波澜。

她掀了掀唇，陈述事实：“没事，我知道你们是为白依依打抱不平。”

可这样的回答却没能让两个男人开心半分，反而有种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恐慌感。

比起轻描淡写的没事，他们更宁愿是激烈的争吵责怪。

“嘉宁，不管什么时候，我和司言哥都很在意你。从前也是，现在亦然，就算依依出现，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周序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司言的手机**打断了。

接通，传来白依依无助的哭声。

“司言，我的手好疼，你们在哪......”

白依依的声音不算小，三个人无疑都听见了。

许司言犹疑片刻，眼里闪过纠结。

斗争了将近一分钟，他敛眸道：“嘉宁，你先好好休息，依依这边出了点事儿，我先......”

话还没说完，温嘉宁就指了指门口：“嗯，理解的，快去吧。”

许司言直直地看向温嘉宁，心情很复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向来喜欢粘着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女已经对自己避之不及了。

这明明是自己想要的，是他要把温嘉宁推走的，可是心中却不可抑止地泛起一阵苦涩。

“司言哥，我们快去看看依依吧，刚才离开很久了，真怕她会出什么事情。她现在受伤了，正是敏感需要关心的时候，你又是她的男朋友......”

周序的话让他没有理由留下，许司言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最后只留下一句：“嘉宁，我等下来看你。”

随即便和周序一起出了病房。

温嘉宁看了看空落落的病房，却不觉得失落。

她早就习惯了一次次被放弃，原本伤痕累累的心也早已麻木。

还有五天，她就要离开了。

想到以后将跟着享誉国际的大师傅渊学习设计，温嘉宁心里多了几分期待。

却没想到，在离开前，白依依还是不肯放过她......

8.

铺天盖地的抄袭丑闻和温嘉宁的名字挂钩。

#温嘉宁抄袭#

#天才设计师or抄袭惯犯#

#天才设计师竟盗取他人设计成果#

白依依在镜头前哭的眼睛通红，却故作善解人意道：“我也不知道嘉宁妹妹为什么想不开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能是年纪还小，一时没想开才误入歧途，我理解她，也原谅她了。也希望大家不要再去攻击她了。”

上传署名的时候，为了防止温嘉宁反悔，许司言已经拿走了温嘉宁手头所有保留的原稿。

也就是说她现在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不是抄袭。

现在唯一能证明温嘉宁没有抄袭的，就只有许司言和周序了。

他们手上有她当初的设计过程和原稿。

设计界对于超级本就是零容忍的，如果她被认定是抄袭者，以后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温嘉宁深吸一口气，眼泪却止不住地流，颤抖着手指地拨通了许司言的电话。

“司言哥，你们最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算我求你们了，把原稿还给我行吗？”

女人哽咽道：“我从小到大没有求过你们什么，就念在过去的情分上，不要......不要对我这么残忍行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许久，重重吐了一口气，才艰难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仿佛一把重锤将温嘉宁的心脏砸的稀巴烂，她从未有过地失控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如果被判定抄袭，我会面临什么。这是永远无法洗掉的职业污点，大家对我之前的作品也会产生质疑！”

许司言声音烦躁又无奈：“现在已经提交了两幅一模一样的作品，注定要有一个人背负抄袭的罪名。依依现在的情况，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了......”

温嘉宁几乎是尖叫出声了：“她受不了这样的罪名，我就可以对吗？”

她不相信这样聪明的许司言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明显就是白依依上传的，逼着他们在两个女人之间选一个。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白依依。

“嘉宁，你冷静点，听我说。依依现在这个情况是你造成的，这是对她的补偿。以后我会给你提供更多的机会，就算不能设计，我也可以给你安排其他工作，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剩下的话温嘉宁已经不想再听，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许司言和周序站在了白依依这边，承认了她的抄袭行为。

温嘉宁痛苦又无助，她的职业生涯好像就此毁掉了，去英国深造的机会不知道导师还愿不愿意给她了，毕竟她身上有这样一个污点。

接到导师电话的时候，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呜咽着一遍遍说：“老师，我没有抄袭。”

陈老师语气坚定：“嘉宁，老师相信你。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你是我带了三年的学生。你的人品和性格老师还是很清楚的，不可能会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留学名额还是留给你。”

“谢谢老师。”温嘉宁泣不成声道。

第二天收拾好行李，温嘉宁直接剪断了原来的手机卡，毫无留恋地登上了前往英国的飞机。

小说《孤蝶难飞沧海》 孤蝶难飞沧海 试读结束。